哈涅尔带着一身伤痕和满心的冰冷，回到了卡伦贝尔。
他甚至没有先去处理伤口，也拒绝了欧斯特管家焦急的询问和法尔松担忧的目光，只是简单交代了一句“皮外伤，无碍”，便径自朝着维瑟米尔暂住的那间靠近铁匠铺的简陋石屋走去。
推开虚掩的木门，一股浓烈的白兰地酒气混杂着猎魔人身上特有的、淡淡的草药与硝石味扑面而来。
维瑟米尔正四仰八叉地躺在铺着兽皮的简陋床铺上，花白的头发散乱，胸膛随着震耳欲聋的鼾声起伏，睡得正沉。
哈涅尔眼神冰冷，没有丝毫客气，大步上前，伸手用力摇晃着猎魔人坚实的肩膀，声音压抑着怒火与急迫：“醒醒！维瑟米尔！告诉我！你来到中土的真正目的！”
维瑟米尔被粗鲁地摇醒，含糊地咕哝了一声，那双猫一样的竖瞳在昏暗的光线下缓缓睁开，带着宿醉的迷茫和被打扰的不悦。
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个满是酒气的哈欠，嗓音沙哑：“我说小子……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哈涅尔嘴角勾起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冷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维瑟米尔，不要以为我喊你一声大师，你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确实，比起你来的那一边，中土大陆对于非人种族，比如精灵、矮人，甚至某些……特殊的存在，总体上保持着相对的宽容和接纳。” 他的声音逐渐加重，带着领主不容置疑的威严，“但这不代表，你一个外来者，可以在这里挑战我的权威！”
维瑟米尔彻底清醒了，他眯起那双异于常人的瞳孔，里面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你在威胁我？”
他慢慢坐起身，高大的身躯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哈涅尔毫无惧色地与他对视，淡然一笑，但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你可以这么理解，猎魔人。你很强，我承认。但也没有强到可以无视规则、肆意挑战一名刚铎领主及其麾下军队的地步。” 他向前微微倾身，一字一句地说道，“记住，你是长生不老，但不是不会死！”
维瑟米尔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哈涅尔会如此直接和强硬，更惊讶于他似乎对自己、对猎魔人的特性有所了解。
他脸上的醉意和漫不经心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和凝重。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耸了耸肩，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但少了几分随意：“你知道的很多，小子。好吧，你想从我嘴里知道什么？”
“你为什么会来到中土？” 哈涅尔紧盯着他，“别告诉我，真的就只是因为你那个追杀叛徒术士的愚蠢委托！”
维瑟米尔叹了口气，知道无法再敷衍：“那个委托确实存在，寒鸦莫斯是我的目标。但……你说得对，那不是全部。”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来自……某些大人物的任务。调查混沌能量对这片大陆的渗透和影响程度，判断这种影响是否已经剧烈到需要我们……插手的地步。”
哈涅尔心中一震，默然无语。
果然如此！
混沌魔法，那是巫师世界的力量源泉，它的渗透意味着两个世界的壁垒正在变得模糊甚至崩坏！
“你们口中的怪物，已经出现在了中土。”
哈涅尔不再犹豫，将今天在森林中的遭遇，那扭曲的鹿首、操控植物的邪恶力量、燃烧的绿色眼窝，以及鹿首精这个名字，清晰地描述了出来。
随着哈涅尔的叙述，维瑟米尔的脸色变得越来越严肃。
当听到鹿首精时，他猛地从床上站了起来，动作迅捷得完全不像个刚刚还在酣醉的老人。
“年轻人，” 维瑟米尔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猎魔人特有的职业警觉，“感谢你给我提供这个信息，这非常重要！鹿首精是森林深处的古老恶灵，它的出现意味着混沌的污染比我们预想的可能更严重！” 他迅速抓起放在床边的双剑，背在背上，又检查了一下腰间的炼金皮袋，“我这就离开！作为你提供情报的报酬，也是我的职责所在，我会去帮你解决那头鹿首精！”
话音未落，维瑟米尔已经像一阵风般冲出了石屋，身影很快消失在卡伦贝尔渐深的暮色中。
他的行动如此果决，显示出事态的严重性远超寻常。
哈涅尔没有阻拦，他看着猎魔人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
维瑟米尔的反应印证了他的猜测，但也带来了更多的不安。
他回到自己的领主木屋，简单让医师处理了伤口，换上一身干净的衣物，然后便独自坐在桌前。
桌上油灯的光芒跳跃不定，映照着他阴沉而疲惫的脸庞。
他没有点更多的灯，任由房间大部分区域沉浸在阴影里，仿佛这样才能更好地思考那迫近的、未知的黑暗。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窗外的天色彻底暗淡下来，卡伦贝尔陷入了夜的怀抱，只有巡逻队偶尔经过的脚步声和远处工坊隐约传来的敲打声打破宁静。
当时近午夜，月亮开始西斜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迟疑。
哈涅尔没有抬头，只是对着门口，用一种平静却不容置疑的语气开口：“进来。”
木门被推开，艾丽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没有穿白天那身便于行动的简装，而是换回了侍女的朴素衣裙，但她的气质却与这身打扮格格不入。
她低着头，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身前，步履有些忐忑地走了进来，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油灯的光晕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投在墙壁上，微微晃动。
哈涅尔终于抬起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直地射向艾丽娅。
他没有绕任何圈子，看着她那双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难掩其美的冰蓝色眼眸，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
“艾丽娅，这时候了，开门见山吧。”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女术士集会所？还是……尼弗迦德帝国？”
艾丽娅浑身猛地一震，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
她倏然抬头，眼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震惊和一丝慌乱，脸色在灯光下瞬间变得苍白。
他果然猜出来了！
他不仅知道另一个世界的存在，甚至直接点破了她可能的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