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出了一个被天鹅绒包裹的盒子。
那不是武器,也不是什么机密文件,而是一枚二十年前颁发给初代凤凰特战队政委的,纯银纪念勋章。
勋章早已氧化,黯淡无光,上面刻着的名字——苏明澜,几乎快要被岁月磨平。
他凝视着那枚勋章,像是在看一个来自过去的幽灵。
这曾是他母亲唯一的骄傲,也是他童年记忆里,母亲身上唯一的,属于“凤凰”的印记。
然而,这份荣耀,连同那个曾有着清澈笑容的女人,早已被权力的洪流吞噬得一干二净。
他输了。
输给了凌寒,更输给了那个存在于母亲记忆里,连他自己都未曾见过的,名为“凤凰”的信仰。
而此刻,真正的审判,才刚刚开始。
同一时间,前沿策略事务所,灯火通明。
“搞定了。”白影取下全息眼镜,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
她面前的虚拟光屏上,一张尘封的数字影像被成功修复,焕发出惊人的清晰度。
照片拍摄于二十多年前,在凤凰特战队初代的授勋仪式上。
一群英姿飒爽的女兵簇拥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她的肩章显示着政委的身份。
她没有穿军礼服,只是一身朴素的作训服,但她的笑容比阳光更灿烂,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坚定。
那是苏明澜。
一个尚未被权力异化,还坚信着“火种”与“守护”的苏明澜。
凌寒走到屏幕前,静静地凝视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她能从那眉眼中,依稀看到那个后来高高在上、伪善冷酷的议会议长的影子,但更多的,是一种早已被她亲手埋葬的纯粹。
这才是最残忍的武器。
不是子弹,不是炸药,而是让她亲眼看看,自己究竟杀死了曾经的哪个“自己”。
良久,凌寒的声音在密室中响起,冰冷而清晰:“把这张脸,刻进金属里。”
白影的指尖在键盘上飞舞,没有丝毫犹豫。
她明白队长的意图。
这是对苏明澜的精神绞杀,也是对“凤凰”精神的一次重新定义。
很快,一个三维建模的吊坠设计图成型。
正面,是苏明澜年轻时那张清澈的脸,通过高精度激光蚀刻技术,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
背面,是白影用一种古老的战国篆书设计的四个字——火种不熄。
而在吊坠顶端,预留了一个微小的凹槽。
凌寒从密封罐中取出一粒比米粒还小的“霜星珠”残骸,那是在高温熔炼下仅存的、属于她姐姐凌霜的最后痕迹。
“把这个,嵌进去。”
白影的心猛地一颤,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精准地将这粒灰烬的数据录入模具核心。
这件礼物,将承载着一个年轻的理想、一句不灭的誓言,和一位烈士最后的遗骨。
它不再是礼物,而是一座会移动的墓碑,一座审判良知的法庭。
第二天,翡翠港最负盛名的私人珠宝工坊内,乔伊化身一位财大气粗的海外收藏家,见到了工坊的主人,金蟾爷。
“金蟾爷,久仰大名。我这里有个小玩意儿,想请您亲自操刀。”乔伊将一个加密数据盘推了过去,姿态优雅,语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力。
金蟾爷眯着眼,慢悠悠地接入数据。
当吊坠的设计图浮现,尤其是正面那张脸孔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时,他那张总是挂着和气生财笑容的脸,瞬间僵住了。
“这……这单生意,老朽不敢接!”他猛地弹出数据盘,像碰到了什么烫手山芋,“这位……这位主儿,我可得罪不起!秦昊少爷要是知道……”
“他不会知道。”乔伊打断他,声音转冷,“但你如果不接,我现在就能让你工坊里那些‘来路不明’的货,立刻变得‘举世闻名’。”
金蟾爷脸色一白,冷汗涔涔而下。
乔伊缓和了语气,将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原件,轻轻放在他面前。
“金蟾爷,你也是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你看看她,再看看现在的她。你甘心吗?”
金蟾爷的目光落在照片上,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颤抖着手拿起照片,凑到灯下仔细端详,口中喃喃自语:“真的是她……我记得,当年我妹妹就是第一批凤凰的预备队员,后来……后来在一次清剿行动里……下令的就是她……”
他的声音哽咽了:“那个下令清除我们姐妹的人,也曾这样笑过?”
乔伊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良久,金蟾爷长叹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他将照片和数据盘重新收好,沉声道:“这活,我接了。但钱我一分不收。”他抬起头,眼中竟闪烁着一丝决绝的光,“就当是……给我妹妹烧的纸钱。”
凌晨三点,工坊的熔炉火光熄灭。
金蟾爷亲手将那枚混合着铂金与钛合金的吊坠从模具中取出,冰冷的金属上传来惊人的质感。
他看着吊坠上那张年轻的脸,沉默了许久,然后转身,用备用材料,悄悄铸造了第二枚一模一样的吊坠,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
“万一哪天,”他对空无一人的工坊说,“我也需要勇气。”
物流环节由雷震负责。
她没有选择任何常规的快递渠道,而是通过一个地下联络人,租用了一家殡葬公司的冷链运输车。
那个沉甸甸的礼盒,被伪装成一份需要低温保存的“遗物归还”包裹。
包裹外,贴着一张早已褪色、边缘破损的凤凰徽章封条。
收件人一栏,是议会大厦苏明澜的办公室地址。
而寄件人处,只写着五个字:昔日战友敬上。
这辆黑色的冷链车,载着这份死亡与新生交织的礼物,在清晨的薄雾中,如同一辆来自过去的灵车,悄无声息地驶向了权力的中心。
次日上午,议会大厦顶层,苏明澜的书房。
她习惯在处理公务前,享受片刻的宁静。
然而,当秘书将那个外观奇特的包裹放在她桌上时,她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特别是那枚褪色的凤凰徽章封条,像一根针,瞬间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屏退秘书,独自拆开包裹。
里面是一个朴实无华的黑丝绒盒子。
打开的瞬间,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一枚金属吊坠静静地躺在其中,而吊坠上镌刻的,是她自己——是那个三十年前,站在凤凰初代队员中间,笑得无所畏惧的自己。
那张脸,正隔着时光冷冷地望着她,仿佛在无声地质问她这三十年来的每一个选择。
“荒唐!”苏明澜的脸色瞬间煞白,一种被窥探了灵魂最深处秘密的惊恐与愤怒涌上心头。
她猛地抓起吊坠,用尽全力将它摔向对面的墙壁!
“铛”的一声脆响,吊坠撞在坚硬的墙面上,又弹落在厚厚的地毯上,竟毫发无损。
更令她窒息的一幕发生了。
一缕阳光恰好透过窗帘的缝隙,精准地照射在吊坠的背面。
那坚硬的金属表面上,“火种不熄”四个篆字,竟折射出了一道道七彩的光芒,像一簇永不熄灭的火焰,在她的书房里熊熊燃烧。
她的呼吸一滞,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她颤抖着,不受控制地走过去,弯腰捡起那枚吊坠。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打了个寒噤,而当她的指尖无意中触碰到顶端那个微小的凸起时,一种源自血脉的、无法言喻的战栗感瞬间传遍全身。
那是一粒灰烬。
她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
秦昊动用凌霜遗骸制作霜星珠的事,她知情,甚至默许。
这是……凌霜的骨?
不,比凌霜更让她恐惧。
这是凌寒,用她姐姐的骨灰,做成了审判她的刑具!
“叮铃铃——”内线电话急促地响起,是秦昊。
“妈!您别碰任何来历不明的包裹!我马上回来!”
话音未落,书房的门被猛地撞开,秦昊面色狰狞地冲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苏明澜手中那枚吊坠,瞬间夺了过去。
然而,他看到那张年轻面容的第一反应,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病态的嫉妒。
“她竟然还记得……记得你年轻的样子!”他喃喃自语,仿佛一个被抢走糖果的孩子。
但当他翻过吊坠,看清背面那四个燃烧般的铭文,又听到匆匆赶来的仆人提及“包裹是殡仪馆的冷链车送来的”时,他脑子里最后一根弦,彻底断了。
“啊——!”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你们都想让我疯是不是?!她死了!她早就该烂在雪地里!”
他猩红着双眼,抡起桌上的水晶花瓶,狠狠砸向自己的母亲。
花瓶在苏明澜脚边碎裂,水和花瓣溅了她一身。
她却没有躲,只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任由儿子疯狂地咆哮。
“你说她死了!你告诉我她已经死了!可为什么她的影子,还在追着我?为什么!”秦昊状若疯魔,指着那枚吊坠,又指着自己的母亲,“是你们!是你们逼我的!”
苏明澜一动不动,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
秦昊的嘶吼,吊坠的冰冷,墙上燃烧的字迹,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将她牢牢困住。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是我错了……还是这条路,本就是错的?”
当晚,前沿策略事务所的天台。
夜风清冷,吹拂着每个人的发梢。凌寒召集了幸存的所有队员。
她从口袋里取出那枚金蟾爷私下铸造的备份吊坠,在众人注视下,将它挂在了自己的胸前。
冰冷的金属贴着她的肌肤,仿佛一种无声的加冕。
“从今天起,‘夜枭’不再只是复仇者。”她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回荡在天台上,“我们要做火种的守护人。”
夏暖、白影、雷震、乔伊,四人的目光齐齐汇聚在她身上,眼中燃烧着同样的光芒。
远处,城市灯火通明,构成了一片璀璨的星海。
而那座象征着最高权力的议会大厦顶层,代表着议会议长办公室的灯光,却在一分钟后,悄然熄灭,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镜头缓缓拉远,掠过繁华的街区,最终落在了议会大厦前的女神广场上。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蹦跳着追逐一片随风飘落的传单。
她好奇地捡起,只见传单上印着一个全新的徽章图案——那是一簇浴火重生的火焰,周围环绕着七颗璀璨的星星。
徽章下方,印着一行字:
“她们未曾沉默,她们从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