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上,三方对峙。
突如其来的青衫剑修,打破了苏珩与墨渊之间必杀的死局。他持剑而立,身姿挺拔,虽面容普通,但那冲霄的剑意与从容的气度,却让人无法忽视。
墨渊收回布满裂痕的寂灭黑盾,斗篷下的目光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青衫剑修,那干涩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听剑楼……洛无尘!你们也要来蹚这浑水?”
听剑楼?苏珩心中微动。他在流云星界和暗影城都曾隐约听过这个名字,似乎是古澜星界一个颇为超然,以剑道闻名,且与寂灭深渊不太对路的势力。没想到其楼主洛无尘,竟会在此刻现身。
洛无尘手腕一抖,古朴长剑挽了个剑花,归于平静,他语气依旧淡然:“浑水?墨渊,你在我听剑楼势力范围的边缘,追杀一位身怀正道星辉的道友,莫非真当我听剑楼是摆设不成?”
他特意点出“正道星辉”和“听剑楼势力范围”,立场鲜明,且暗示此地是他的地盘。
墨渊周身死寂之气翻涌,显然怒极,但他似乎对洛无尘颇为忌惮,强压着没有立刻动手,只是阴冷道:“此子与我寂灭深渊要犯有关,更是毁我深渊据点,杀我门下弟子!洛楼主,你确定要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与我深渊彻底撕破脸?”
“要犯?据点?”洛无尘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讥诮,“你寂灭深渊行事,何曾需要过理由?至于撕破脸……你我两派,脸皮何曾完整过?”
他不再理会脸色铁青的墨渊,转而看向苏珩,目光平和了许多:“这位道友,在下听剑楼洛无尘。不知阁下如何称呼?缘何被这寂灭深渊的疯狗盯上?”
苏珩心中念头飞转。这洛无尘出现得蹊跷,是恰逢其会,还是早有留意?他出手相助,是出于正道立场,还是另有所图?但无论如何,对方此刻确实是帮他解了围,且与寂灭深渊敌对。
他散去拳锋上凝聚的星辉,但体内力量依旧保持警惕,拱手道:“在下苏珩。多谢洛楼主出手相助。至于被盯上的原因,”他看了一眼墨渊,语气转冷,“无非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罢了。”
他没有透露更多,包括云璎和自身功法来历。
洛无尘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也没有深究,只是点了点头:“苏道友不必客气。寂灭深渊倒行逆施,是我辈正道公敌。既然让洛某遇上了,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他这番话,算是给了苏珩一个台阶,也将自己放在了“正道”和“路见不平”的位置上。
墨渊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交谈,彻底撕下了伪装,杀意沸腾:“好!好一个听剑楼!好一个路见不平!洛无尘,今日之事,我寂灭深渊记下了!还有你这小子,苏珩是吧?除非你永远躲在这古澜星界,否则,上天入地,我深渊必让你神魂俱灭!”
他知道,有洛无尘在,今日绝难再拿下苏珩。继续纠缠下去,万一引来听剑楼其他高手,反而对自己不利。放完狠话,墨渊身形一晃,化作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黑烟,瞬间远遁,消失不见。那遁法诡异,连空间波动都极其微弱。
强敌暂退,苏珩心中却无多少轻松。墨渊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寂灭深渊的追杀,绝不会就此停止。
他再次向洛无尘郑重一礼:“今日之恩,苏某铭记。他日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洛无尘摆了摆手,打量了一下四周狼藉的战场,以及那三具血袍修士的尸体,笑道:“苏道友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战力,实在令人惊叹。这手星辰道法,更是精妙绝伦,不知师承何处?”
果然来了。苏珩心中早有准备,面色不变,沉声道:“家师乃隐世之人,不喜弟子在外提及名号,还望洛楼主见谅。”
这是最常用,也最让人无法追问的托词。
洛无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便恢复如常,笑道:“理解,理解。隐世高人,大多如此。”他话锋一转,“苏道友如今被寂灭深渊盯上,在这古澜星界恐怕步履维艰。若不嫌弃,可随洛某前往听剑楼小住几日,暂避风头。我听剑楼虽不敢说能完全挡住寂灭深渊,但护得道友一时周全,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邀请他去听剑楼?
苏珩心中警惕更甚。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与洛无尘素昧平生,对方先是出手相助,现在又邀请他去山门,所图为何?是为了他身上的“源生灵液”?还是对他这身“星辰道法”产生了兴趣?
但反过来想,此刻他确实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来炼化源生灵液,尝试救治云璎姐姐,并思考下一步行动。听剑楼能与寂灭深渊对抗,其实力毋庸置疑,若能借其势,确实能省去许多麻烦。
风险与机遇并存。
苏珩略作沉吟,抬头看向洛无尘,坦然道:“洛楼主盛情,苏某感激。只是在下身上还有些许琐事需处理,且习惯了独来独往,恐怕不便叨扰。”
他选择了婉拒。在摸清对方真实意图前,他不想轻易踏入别人的地盘。
洛无尘似乎并不意外,依旧笑容和煦:“无妨。苏道友若有需要,随时可来听剑楼寻我。此乃我听剑楼的客卿令牌,持此令,可在古澜星界大部分区域得到我听剑楼附属势力的些许便利。”
他抛给苏珩一枚巴掌大小、形制古朴的银色小剑令牌,令牌入手微沉,散发着淡淡的锋锐之气。
“此外,”洛无尘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苏道友若想探寻与生命本源相关之事,或可留意一下‘万木祖庭’的传说。据古籍记载,那里或许残留着上古木族真正的传承与生机之源。当然,传说缥缈,仅供参考。”
万木祖庭!又一个与上古木族相关的线索!
苏珩心中一震,接过令牌,郑重道:“多谢洛楼主指点。”
不管对方目的为何,这令牌和情报,确实是雪中送炭。
“举手之劳。”洛无尘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身形化作一道青色剑光,冲天而起,瞬息间便消失在暗红色的天幕之中。
来得突然,去得潇洒。
苏珩独自站在尸横遍野的乱葬岗上,手中握着那枚银色小剑令牌和盛放源生灵液的翠玉盒子,心情复杂。
洛无尘的出现,像是一道划破黑暗的光,带来了暂时的安全与新的线索,但也让本就错综复杂的局势,蒙上了一层更深的迷雾。
听剑楼……万木祖庭……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翠玉盒子,感受着其中那三滴“源生灵液”散发出的微弱却精纯的生命气息。
无论如何,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尝试用它来滋养云璎姐姐的神魂与本源。哪怕只能延缓一丝,也是好的。
他将令牌和盒子小心收起,清理了一下战场,抹去自身残留的气息,随后身形一动,朝着与暗影城相反的方向,煞骨林海的更深处掠去。
他需要一处绝对安静、无人打扰的闭关之地。
夜色更深,少年的身影融入茫茫林海,如同一点微弱的星火,在无边的黑暗中,执着地寻找着前路。
希望虽微,但星火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