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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华悬浮车平稳地滑行,车内与窗外的喧嚣隔绝,如同一个静谧的移动堡垒。
金发蓝眼的王子殿下迪昂慵懒地陷在真皮沙发里,指尖漫不经心地轻晃着盛满晶莹液体的水晶杯,长睫低垂,看不出情绪。
维拉在一旁以恰到好处的音量,汇报着今夜赴宴的宾客名单。
而我,则将脑袋抵在冰凉的车窗上,望着窗外流光溢彩的霓虹与熙攘的人流。
前方巨大的圆形拱门下,衣着华丽的达官显贵们正依次出示邀请函,经燕尾服侍从严谨核验后,才得以踏上那猩红的地毯,走向远处灯火通明的庄园主宅。
一股混合着香水、傲慢与繁文缛节的气息仿佛穿透车窗扑面而来,让我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慌。这种每一步都要遵循无形规则的地方,实在让人拘束。
犹豫了一下,我扭头看向迪昂,“我要把真理卸下来吗?”
迪昂眼皮都未抬,“真理?”
我指了指大腿外侧的枪套,那在透视的裙摆下若隐若现的轮廓, “裙子透视的遮不住这个,枪。”顿了顿,我又接着补充,“这种场合应该不让戴这个吧。”
迪昂这才懒懒地瞥了一眼,视线扫过枪套与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枪支,随即别开脸,语气带着他特有的漫不经心,“戴着吧,你长得爽,戴上枪看着更爽。”
“哦……”
不对,什么叫长得爽,戴上枪看着更爽?
悬浮车速度渐缓,我本以为要停靠在拱门处接受核查,却见前方人群如同被无形的手分开,纷纷垂首退至两侧,姿态恭敬。我们所乘的座驾毫无阻滞地驶入中庭,径直朝向主宅。
因局促而微微绷紧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
“谁敢查?谁敢拦。”迪昂轻呷了一口杯中带着薄荷清香的矿泉水,声音轻飘飘地落下,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吉赛尔,你真该好好认清我的地位。”
我有些愕然地望向他:“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嗤笑一声,杯壁折射出他略带戏谑的眼神,“你的眼睛,还有你的肢体,什么都交代得一清二楚。”他将水晶杯稍稍举高,透过液体看着我,“吉赛尔,幸好你没去当间谍,否则早死上一百次了。”
不得不说,迪昂作为气运之子,这个‘气’真的很足,你看看,随便两句话就能气得我拳头痒了。
悬浮车无声地停靠在主宅宏伟的大门前。
迪昂率先下车,随即优雅地朝车内的我伸出手。
我将手搭在他的臂弯,在他的引领下,迎着四面八方或明或暗的目光,步入觥筹交错的舞会大厅。
璀璨的水晶灯下,一位美艳不可方物的金发女人提着裙摆,在一众侍从的簇拥下施施然走来。
她与迪昂相似的眉眼与高贵气质,已昭示了她的身份——王后陛下。
她的目光在我脸上短暂停留,旋即与迪昂交谈起来。
我效仿着维拉,努力将自己缩成一个合格的背景板。
“迪昂。”王后陛下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告诫的意味,“特鲁斯伯爵是我今晚的客人,收起你的脾气,作为王室,你需要展现应有的气度。”
迪昂的视线越过王后,落在人群之中。那位梳着油亮背头、戴着醒目黑色眼罩的特鲁斯伯爵,在与迪昂目光接触的瞬间,明显瑟缩了一下,慌忙举杯掩饰,迅速隐没于人群。
“呵。”迪昂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特意戴着那玩意儿来招摇,看来没少在外面宣扬我。”
王后脸色微沉,“迪昂,他毕竟是贵族……”她的话没有说完,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带着明确的暗示。
这是要我回避?
我抬头用眼神询问迪昂。
他嘴角不悦地下撇,但还是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自己去玩会儿,不会跳舞就去尝尝甜点,等我过来找你。”
有甜点?那我不是能爽吃一场!
干脆地抛弃迪昂,我迈向摆满点心的餐区。
舌头已经消肿大半,我斗志十足,抄起盘子就住在这了,没吃完这些甜点,谁也别想把我从这拖走!
迪昂是行走的大灯泡,作为他的女伴,我自然也承受着过多的注目,即便暂时离开他身边,依然能感觉到无数视线如蛛网般黏在背后。
眼睛长在别人身上,我也无可奈何,只能一边埋头苦干,一边默默祈祷无人打扰。
在专注品尝了约莫半小时后,背后的视线似乎逐渐稀疏。
想来也是,这些自视甚高的贵族们大抵不屑与我攀谈,加之我是那位恶名昭彰的第一王子的女伴,应该没人敢来触霉头吧。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我刚安心开炫,一个悦耳的女声就打破了我的美好时光。
“晚上好,吉赛尔小姐。”
来人身着一袭烈焰般夺目的红色礼裙,衬得肌肤胜雪。栗色的微卷长发优雅地披在肩头,五官深邃立体,尤其是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沉静而迷人。
【这不是女主吗!?她作为泽诺的机甲师怎么会出现在这啊!】
小三的声音突然炸响,我一怔,随即正眼看她,“你好。”
“芙蕾·斯卡雷托。”她优雅地提起裙摆欠身,“吉赛尔小姐跟传闻中说得一样,像一头优雅的黑豹,吃相也十分豪迈。”
“哦……哦……谢谢。”我知道贵族之间得商业互夸,努力搜刮了下词汇,只能干巴巴地夸道:“你,你长得好漂亮,就……就像那个二十层的大蛋糕一样。”
怕她感受不到我的诚意,我伸手指向舞池中央那座如同梦幻城堡般的巨型奶油蛋糕,粉色的翻糖蝴蝶结点缀其间,撒着细碎的金粉,极尽奢华。
芙蕾用一把精致的丝绸折扇掩住下半张脸,弯起的笑眼并未流露出丝毫鄙夷,反而显得颇为愉悦,“感谢您的赞美,吉赛尔小姐真是……淳朴又亲切。”
还要夸?我抿紧了唇,感觉词汇库已然告急,一时忘了呼吸,脸颊都有些发胀。
芙蕾收敛了些许笑意,执着小扇缓步靠近,声音压低,带着某种意味深长, “吉赛尔小姐,成为殿下唯一的王子妃候补,想必很辛苦吧?”
“大家都对您充满了好奇呢。”她意有所指地扫视了一眼周围,“与您同期参与选妃的淑女们,如今都音讯全无,如同泡沫般消失了……她们背后的家族,似乎也一同没落了下去。”
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我身上,带着一丝伪装的怜悯,“而您,待在殿下那样的人身边,难道不觉得痛苦吗?世人都说殿下对您宠爱非凡,可见到您本人,我倒觉得……事实并非如此,您真是可怜。”
“不痛苦啊,为什么你要觉得我可怜?”我有些茫然。
迪昂确实喜欢逗弄我,时常把我气得找不着北,可说句实话,待在他身边就没饿过,金银珠宝他也不吝啬……非要说有什么不好,那就是我根本没什么思路,如何救他、帮他,把他往好方向引,去做一个好气运之子。
一直处于他主导的形式,倒也没什么不好,随他造作得了,别作死就好,我这不也图了个轻松。
芙蕾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回答,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讥讽取代,冷声道:“吉赛尔小姐,奉劝您别把男人的甜言蜜语太当真,尤其是迪昂殿下那样的……疯子。”
“若殿下真如外界所言那般宠爱您,又怎会让您穿着睡裙出席宴会?”
“当然,这也怪不得您。”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怜悯,“您出身荒星,想必对贵族礼服的规范不甚了解。”
“真是令人不悦,若非他是王族,omega协会绝不会容许他如此羞辱您。”
衣服又怎么了……
不是都说穿衣自由嘛,难不成来到高科技的星际世界,穿衣自由只争取到了取悦他人的自由嘛?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镶嵌着璀璨碎钻的透视薄纱裙,露肤度高算啥,这些钻确实深得我心。
芙蕾见我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
这时,一位周身萦绕着浓重烟草气息的Alpha男子走了过来,恰好打断了她蓄势待发的进一步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