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魂紫雾翻涌,如同有生命的活物,贪婪地侵蚀着光线、声音乃至灵力。在这片隔绝的死亡领域中,两道身影的搏杀已超越寻常修士的认知。
司徒影完全融入了阴影,他的存在感被压缩到极致,仿佛只是雾气中一道更深的墨痕。那柄无光短刺每一次闪现,都精准地刺向紫袍人护体罡气的薄弱节点,角度刁钻如毒蛇吐信,没有浩大声势,只有一击毙命的决绝。他的动作简洁到近乎残酷,每一分力量都用在最致命的地方,绝不浪费。
紫袍人周身紫芒吞吐,蚀魂紫煞凝成实质的触手与盾甲,时而如狂涛怒卷,时而如坚城壁垒。他的修为更高,力量更雄浑,那紫煞更是歹毒无比,沾之即蚀人灵力,腐人神魂。然而,司徒影的身法太过诡异,总能在他力量将发未发、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微妙间隙切入,逼得他不得不频频回防,一身修为竟有种无处着力的憋闷感。
“影杀术……果然名不虚传。”紫袍人声音透过雾气传来,带着冰冷的怒意,“但凭此就想阻我?痴心妄想!”
他双手猛地一合,周身紫煞骤然向内塌陷,凝聚成一颗拳头大小、深邃如渊、表面有无数痛苦面孔挣扎哀嚎的紫色光球——蚀魂煞核!
“轰!”
煞核爆开,却不是向外冲击,而是产生一股恐怖的向内吞噬之力!周围的紫雾、光线、甚至空间都仿佛被拉扯着向那爆心塌陷!这是无差别的范围攻击,要将所有存在彻底湮灭、吞噬!
司徒影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凝重。他身形急退,短刺在身前划出一道道灰暗的轨迹,这些轨迹如同剪刀,竟暂时“剪开”了那恐怖的吞噬力场,为他争取到一丝喘息之机。但他嘴角也渗出了一缕暗红色的血迹,显然并非全然无损。
林辰即便躲在祖鳞的净化光晕内,也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要被扯出体外,骇然之下,全力运转《镇渊印》残篇心法,那一丝微弱的碑界镇压之意散开,才勉强稳住心神。他看得分明,司徒影虽强,但修为差距是硬伤,长时间缠斗下去,必然落败!
必须做点什么!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翻腾的紫雾和激战的身影上,大脑飞速运转。紫袍人的力量核心,在于那诡异的蚀魂紫煞,其性质阴毒、侵蚀、混乱,而自己的净蚀之力和祖鳞的净化意志,恰是其克星!只是力量层级相差太大,如同杯水车薪。
但……若是将这份“克制”,用在关键时刻,干扰其瞬息呢?
机会只有一次!
就在这时,紫袍人见司徒影受创,得势不饶人,身形化作一道紫电,直扑司徒影,五指成爪,指尖紫煞凝聚成锋锐的芒刺,直取司徒影咽喉!这一击,快、狠、准,已是杀招!
司徒影短刺横栏,身形如柳絮般向后飘飞,试图卸力。
就是现在!
林辰眼中厉色一闪,猛地咬破舌尖,一口饱含着他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净蚀之力与祖鳞气息的本命精血喷出!他双手艰难结印,并非完整的镇渊印,而是将其中的“镇压”意念与精血中的“净化”特性强行融合,化作一道微弱却极其凝聚的——净蚀镇魂光,如同离弦之箭,直射紫袍人后心!
这一击,几乎抽空了他残存的所有力量与精神,眼前一黑,险些直接昏死过去。
那缕微光速度奇快,且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正是紫袍人全力出手、心神皆系于司徒影身上的刹那!
“嗯?!”
紫袍人灵觉警兆狂鸣,虽惊不乱,护体紫煞自动反应,在身后凝聚。在他想来,一个炼气期小子的垂死反击,能有多大威力?
然而,当那缕微光撞上紫煞时——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了冰雪!净蚀镇魂光中蕴含的专门克制阴邪混乱的意志,虽力量微弱,却品质极高,瞬间在那凝实的紫煞上侵蚀出一个小孔,更重要的是,其中蕴含的那一丝《镇渊印》的镇压意念,如同一根无形的尖针,狠狠刺入了紫袍人与周身紫煞能量循环的关键节点!
虽然只是让他气息微微一滞,体内灵力运转出现了万分之一刹那的停顿。
但对于司徒影这个级别的杀手而言,这万分之一刹那的破绽,已然足够!
一直被动防御、如鬼影般飘忽的司徒影,在这一刻,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寒光!他放弃了所有防御与闪避,身体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角度扭曲,手中的无光短刺速度骤然飙升,仿佛突破了空间的限制,在那紫袍人因瞬间凝滞而露出的咽喉要害处,一闪而过!
时间仿佛凝固。
紫袍人前冲的身形陡然僵住,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咽喉处缓缓渗出的一缕紫黑色血液。那血液刚一接触空气,便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你…………”他死死盯着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侧后方的司徒影,眼中充满了暴怒、不甘,以及一丝荒诞。他竟会栽在一个炼气期小子的干扰下?!
司徒影面无表情,短刺已不知收回何处。他看也不看紫袍人,身影再次淡化,融入尚未完全散去的紫雾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嘭!”
紫袍人的身体直挺挺地倒下,周身紫煞失去控制,剧烈翻腾后猛地向内塌陷、湮灭,连带着他的尸身一同化为虚无,只在地面留下一个被腐蚀的深坑和一件黯淡无光的紫色袍服。
蚀魂紫雾开始缓缓消散。
林辰瘫软在地,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只能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脏腑移位的剧痛。方才那一下,已是真正的搏命。
轻微的脚步声靠近。
司徒影的身影在他面前凝实,依旧是那副平凡无奇的样子,只是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了几分。他低头看着林辰,眼神依旧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刚才击杀一名筑基中期强者如同拂去一粒尘埃。
“还能走吗?”他问,声音平淡。
林辰艰难地摇了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司徒影不再多言,俯身将一颗龙眼大小、散发着清凉药香的青色丹药塞入林辰口中。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却磅礴的药力迅速散开,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与受损的内腑,恢复速度远超他之前服用过的任何丹药。
“半炷香。”司徒影言简意赅,“恢复行动力,离开这里。刚才的动静,会引来更多‘它们’的爪牙。”
林辰竭力炼化药力,感受着力量一丝丝回归,忍不住问道:“前辈……是司徒院长派你来的?院长他……”
“奉命行事,护你抵达断魂崖前。”司徒影打断了他,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其他,不知,亦不问。”
他就像一把纯粹的工具,只执行命令,不涉情感,不究原因。
林辰识趣地闭上嘴,专心恢复。院长派影卫暗中保护,却又不直接插手,其用意深长。是为了磨砺他?还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或者,学院内部的情况,连院长也感到棘手,只能暗中布局?
半炷香后,林辰勉强恢复了些许行动能力,虽然距离全盛状态相差甚远,但至少能够行走和施展一些简单法术。
“走。”司徒影转身,向着地缝外走去,步伐不快,却恰好是林辰此刻能跟上的极限。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行在焦黑死寂的荒原上。司徒影似乎对这片区域极为熟悉,总能避开一些隐晦的空间裂缝和强大的魔物巢穴。
数个时辰后,前方出现了一片巨大的、由无数白骨堆积而成的怪异林地。森白的骨骼在暗红天光下反射着惨淡的光泽,有巨兽的肋骨如拱门,有纤细的指骨如荆棘,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死寂与怨念。
司徒影在林外停下脚步。
“穿过此地,距断魂崖五十里。”他看向林辰,第一次露出了些许类似“审视”的目光,“我的任务,到此为止。”
林辰一怔:“前辈不与我同去断魂崖?”
“崖下,有‘它’的目光直接注视。我无法隐匿。”司徒影平静道,“能否破坏计划,能否活着出来,看你自身造化。”
说完,他根本不待林辰回应,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悄然淡化,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来得突然,去得干脆。
林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阴森的白骨林,又望向远处那仿佛连接着地狱入口的断魂崖,深深吸了一口气。
最后的五十里,只能靠自己了。
他调整了一下气息,正准备踏入白骨林,怀中那枚一直沉寂的灰暗祖鳞,却突然再次传来异动!
这一次,不再是温热,而是一种奇特的、带着指引意味的轻微震颤,鳞片表面那细密的银色符文再次若隐若现,指向白骨林的某个特定方向。
与此同时,他敏锐地察觉到,在那个方向的浓郁死气中,隐约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的……风灵力波动?
苏晓?!
她不是应该和陈潜往回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在这片凶险的白骨林中?
难道他们途中又遭遇了不测?还是……苏晓察觉到了什么,主动折返?
祖鳞的异动与苏晓可能存在的线索交织在一起,让林辰瞬间做出了决定。
他改变方向,循着祖鳞的指引与那丝微弱的风灵波动,小心翼翼地潜入了那片由死亡构筑的森白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