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辰给的那颗水果硬糖,被苏婉清笑着收了起来,说等晚星长大了再吃。但那份笨拙的善意,却像一颗种子,悄悄落在了林晚星的心田。
日子波澜不惊地流淌。林晚星努力适应着婴儿的身体,除了吃睡,她最大的乐趣就是观察这个家。
这天傍晚,林建军下班回来,眉头拧着个疙瘩,连逗弄女儿都有些心不在焉。
苏婉清关切地问了几句,他只含糊地说工作上有点小麻烦,涉及一份上级急需的外文资料,队里和翻译室的人都束手无策,最后期限眼看就要到了。
林晚星被父亲抱在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里沉闷的焦躁。她竖起小耳朵,努力捕捉着父母对话里的关键词。
似乎是某种非通用语种的设备说明,卡在几个关键的技术术语上,连军区最好的翻译都拿不准。
她心里一动。前世作为国际贸易专业的学生,她为了拓展业务,辅修过几门小语种,其中就包括这种相对冷门的技术德语!那几份她熬夜啃下来的技术文档,此刻记忆竟异常清晰。
可是,她一个还没满月的婴儿,怎么才能把这份“知识”传递出去?直接开口说?不会说话呢。
她正焦急间,目光扫过母亲放在炕桌上准备糊窗户的旧报纸。那是用来练字的,上面有苏婉清用毛笔写的几个大字。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第二天上午,阳光正好。苏婉清将林晚星放在炕上,在她周围用枕头围好,然后转身去外间准备午饭,时不时探头看一眼。
机会来了!
林晚星深吸一口气,开始她的表演。她先是咿咿呀呀地吸引注意,然后笨拙地、极其努力地,用她那完全不听使唤的小肉手,朝着炕桌边缘、那张写着字的旧报纸方向,一下一下地“爬”去。其实根本算不上爬,只是蠕动着挪动了一点点距离,但意图十分明显。
苏婉清第三次探头时,终于发现了女儿的异常。“星星,你怎么往那边去呀?危险哦。”她笑着走过来,想把女儿抱回原位。
林晚星却固执地伸着小手,指向那张报纸,嘴里发出更急促的“啊啊”声,小脸都憋红了。
苏婉清觉得有趣,顺着她小手指的方向看去,是那几个自己写的毛笔字。“怎么?我们星星也对写字感兴趣?”她逗着女儿,随手将报纸拿近了些。
林晚星心中狂喊:不是字!是空白处!妈,看空白处!
她继续努力,小手“啪”地一下拍在报纸的空白边缘,留下一个小小的湿手印。然后,她抬起头,用那双乌溜溜、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充满“渴望”地看着苏婉清,又看了看报纸。
苏婉清心里划过一丝奇异的感觉。这孩子,今天的举动太反常了,这么小的孩子这聪明劲。她鬼使神差地拿起报纸,翻来覆去地看,除了字和空白,什么也没有。
林晚星急了,使出吃奶的劲儿,又“爬”近一点,小手指头用力地点着空白处,然后看向母亲,眼神无比“坚定”。
苏婉清看着女儿异常执着的眼神,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她试探着问:“星星……你是想让妈妈,在这里写字?”
林晚星立刻不闹了,眼睛一亮,小嘴里发出一个类似“嗯”的短促音节,小脑袋还用力地点了点!
苏婉清被女儿这近乎通灵的反应惊得心跳漏了一拍。她压下心中的惊疑,只觉得是巧合,但还是觉得陪女儿玩这个“游戏”很有趣。她取来毛笔,蘸了点清水(怕墨汁有毒),在报纸空白处随手写了一个“林”字。
林晚星看了看,摇头(费力地晃动脑袋),小手继续点空白处,眼神催促。
苏婉清又写了个“星”字。
林晚星还是摇头,似乎很不满意。
苏婉清觉得这“游戏”越来越有意思了,她想了想,半开玩笑地念叨:“那星星想让妈妈写什么呀?总不能写你爸爸昨天愁的那些外国字吧?叫什么来着……哦对,‘复合传动系统’……”
她话音未落,林晚星突然不动了,眼睛睁得极大,然后,她用小拳头使劲锤了一下报纸,发出了一个极其响亮、带着肯定意味的“啊!”
苏婉清的手猛地一抖,毛笔掉在炕上,染湿了一小片。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心脏怦怦直跳。是巧合吗?一定是巧合!她稳了稳心神,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微颤,又试探着念出林建军昨晚提过的另一个词:“……‘冗余设计’?”
“啊!”林晚星再次给予肯定回应,小手拍得更欢了。
苏婉清脸色变了。她猛地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看看女儿,又想想丈夫连日来的愁容。最终,母性的直觉和对女儿异于常人的灵性的震惊,压倒了一切。
她深吸一口气,回到炕边,拿起那张报纸,用清晰的语调,将林建军昨晚念叨的几个关键术语,一个一个念了出来。每念一个,林晚星都会用她那独特的、充满灵性的方式给予积极回应!
苏婉清不再犹豫,她找出纸笔,将这几个词工工整整地记录下来。
晚上林建军回到家,依旧是愁眉不展。苏婉清将他拉进里屋,递给他那张纸条。
林建军莫名其妙地接过:“这是什么?”
“你念念这几个词。”苏婉清语气有些神秘。
林建军依言念出,刚开始还没在意,念到后面,声音戛然而止,眼睛瞬间瞪得如同铜铃!“婉清!你……你怎么知道?!这几个词的准确翻译,我们刚今天下午才请到总部的专家确认!你从哪儿得来的?!”
苏婉清深吸一口气,指了指正躺在炕上,自顾自玩着手指,一脸“天真无邪”的林晚星,将白天那匪夷所思的一幕,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林建军听完,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他看看纸条,又看看炕上那个粉嫩嫩的、对着他吐泡泡的女儿,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这……这怎么可能?!
他猛地冲到炕边,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抱起来,声音都在发颤:“星星……闺女……是你?真的是你?”
林晚星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把信息传递出去了。她对着父亲,露出了一个纯真无瑕的、治愈力满分的笑容。
看着女儿这可爱的笑容,林建军心中所有的震惊和疑虑,瞬间化为了难以言喻的激动和狂喜!他抱着女儿,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兴奋地对苏婉清说:“婉清!你看到了吗?咱闺女!咱闺女是福星啊!是来帮咱们家的福星!”
这件事,林建军严令苏婉清不可外传,只说是托人问到的。但问题迎刃而解的喜悦,以及内心深处对女儿“不凡”的认知,让他对林晚星更是爱到了骨子里。
“小福星”的名号,虽未在外宣扬,却在林家内部不胫而走。林枫和林向阳看妹妹的眼神,更是带上了崇拜的光芒。
然而,夜深人静时,苏婉清看着熟睡的女儿,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眼中除了浓浓的母爱,还深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这孩子如此不凡,究竟是福是祸?她这份远超常人的“灵性”,在这个朴拙甚至有些保守动荡的年代,并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