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归途血战
希望与绝望，往往只隔着一层薄纱。当洪荒那熟悉而苍茫的世界壁垒轮廓穿透虚无乱流，如同迷途旅人望见故乡炊烟时，那自“无”之深渊中升起的冰冷“哨兵”，便成了横亘于归途之前的、最彻底的绝望具象。
没有警告，没有交涉，只有一道源自存在层面的、绝对的“抹除”指令。那不是能量冲击，不是法则攻击，而是一种更高权限的宣判——判定目标为“错误”，执行“删除”。空间在这指令面前失去意义，时间仿佛凝固，唯有那代表着终极“无”的寒意，如同命运本身，无可抗拒地笼罩而下。
江宁只觉得周身法则都在哀鸣，自身的“存在”概念开始变得模糊、稀薄，仿佛下一秒就要如同沙堡般溃散，归于那永恒的虚无。怀中的“火种”终端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那微弱的共鸣几乎要断绝。连主系统的警报声都变得断断续续，仿佛信号被干扰。
这是比死亡世界那一次更加彻底、更加根源的抹除！是“机制”本体力量的直接体现！
“哼！”
就在这意识即将沉沦的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冰冷的冷哼，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惊雷，骤然炸响！
罗睺动了。
他并未去阻挡那无形的抹除指令——那并非实体力量可以拦截。他做的，是更加根本、更加霸道的事情。
他一步踏出，周身那内敛到极致的魔威，如同沉睡了万古的灭世凶兽，轰然苏醒，彻底爆发！不再是之前对抗世界规则时的凝练，而是毫无保留的、属于混沌魔祖的、那足以令万道崩殂、让洪荒都为之震颤的原始伟力！
幽暗的魔光冲天而起，并非照亮，而是吞噬一切光！以他为中心，一片绝对的“魔域”瞬间展开，强行覆盖、扭曲、替代了周围的一切规则！在这魔域之中，他就是唯一的“道”，唯一的“理”！
那无形的抹除指令，撞入这片蛮横霸道的魔域，如同冰锥刺入了沸腾的岩浆！指令本身所依存的、那来自“机制”的超越性权限，与罗睺以自身绝对力量强行定义的“魔域”规则，发生了最根本、最激烈的冲突！
嗤——啦——！
一种无法用耳朵听闻，却直接在灵魂层面撕裂的、仿佛两个宇宙法则相互碾磨的恐怖声响，席卷了这片虚空！那被梳理出的“航道”瞬间崩溃，周围的虚无乱流被这两股至高力量的碰撞余波直接蒸发、湮灭！
罗睺身躯微不可察地一晃，玄衣之上，一缕极淡的幽光似乎黯淡了一丝。但他眼神中的血色，却燃烧得如同炼狱之火，更加炽盛、更加冰冷！他竟以自身硬撼“机制”本体的部分权限，并且……强行僵持住了！
“走！”
罗睺的声音透过那法则碾磨的恐怖噪音，清晰地传入江宁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江宁瞬间明悟，罗睺是在为他创造机会，一个冲破封锁、抵达洪荒壁垒的机会！这魔域撑不了太久！
没有丝毫犹豫，江宁将自身洪荒本源与“火种”基态的共鸣催发到极致，主系统功率全开，护罩光华凝聚如实质，化作一道炽白的流星，不顾一切地朝着近在咫尺的洪荒世界壁垒冲去！
那冰冷的“哨兵”结构，似乎对罗睺能正面抗衡抹除指令感到一瞬的“意外”，那流转的几何符号和信息流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凝滞。但下一刻，它便做出了反应。
不再试图直接抹除罗睺的“魔域”，那“哨兵”结构猛地分解、重组！无数冰冷的几何符号如同活物般飞舞，瞬间构筑出三个与罗睺魔威性质极其相似、但更加冰冷、更加纯粹的“毁灭概念体”！它们没有具体形态，只是三种“终结”意境的凝聚——一为“崩灭”，一为“寂无”，一为“归虚”！
这三个“毁灭概念体”发出无声的咆哮，携带着足以让大千世界瞬间步入终焉的恐怖气息，从三个不同的角度，悍然撞向罗睺撑开的魔域！
与此同时，“哨兵”本体则锁定了一心前冲的江宁。它表面的信息流再次变幻，这一次，模拟出的……竟是江宁自身洪荒本源与“火种”基态共鸣的波动频率！它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干扰甚至反向控制那共鸣，将江宁从归途上拉扯下来！
前有“哨兵”拦截，后有三大“毁灭概念体”围攻罗睺！局势危如累卵！
“滚开！”
江宁怒吼，净化之光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爆发，不再是温和的驱散，而是带着一种决绝的、与敌协亡的惨烈意韵，如同超新星爆发，横扫前方！他不能停，哪怕一秒！罗睺在为他争取时间，他绝不能辜负！
炽白的光辉与“哨兵”模拟出的共鸣波动狠狠撞在一起，没有巨响，只有两种同源而异质的力量相互侵蚀、扭曲、湮灭时发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江宁只觉得元神如同被无数细针穿刺，剧痛无比，但他冲势不减反增！
另一边，罗睺面对三大“毁灭概念体”的围攻，眼神冰冷如万古寒渊。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三个携带着终极毁灭意境的攻击，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
他的右手之上，不知何时，萦绕起一缕极其细微、却让整个魔域都为之颤栗、让远处洪荒壁垒都泛起涟漪的……混沌气流！那是比混沌更古老、比归墟更本源的力量，是天地未开、阴阳未判时的……“无”之力量！但与“机制”那冰冷的、否定的“无”不同，罗睺掌控的，是蕴含着无限可能、无限毁灭与创造的、活性的“无”！
“灭。”
他轻轻吐出一个字，萦绕着混沌气流的右手，朝着那三个“毁灭概念体”，看似随意地一拂。
没有光华，没有声响。那三个携带着“崩灭”、“寂无”、“归虚”意境的“毁灭概念体”，在触碰到那缕混沌气流的瞬间，就如同遇到了克星，其构成的“概念”本身开始崩溃、瓦解，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无声无息地消散于无形！
以“无”，克“无”！
然而，施展出这一击，罗睺的脸色也肉眼可见地苍白了一分，周身澎湃的魔威都出现了瞬间的回落。显然，动用这本源混沌之力，对他消耗极大。
那“哨兵”结构再次凝滞，似乎罗睺接连展现出的、超越其数据库记录的力量，让它陷入了更深的计算与分析。
就是现在！
江宁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净化之光强行冲开了“哨兵”的干扰，主系统燃烧着算力，将护罩速度提升到极限，如同穿透一层粘稠的水膜，猛地撞在了那散发着朦胧青辉的洪荒世界壁垒之上！
嗡——！
熟悉的、浩瀚的、带着开天清气与万物生机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回家了！他终于回来了！
然而，这欣喜只持续了不到一瞬。
就在他穿越壁垒，半个身子已进入洪荒的刹那，他猛地回头。
只见外界虚无中，那“哨兵”似乎计算出了结果，不再试图模拟或干扰，整个结构骤然收缩，化作一道极致凝聚的、没有任何属性、唯有绝对“删除”意韵的漆黑细线，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射至罗睺身前！
而罗睺，在动用混沌本源之力后，似乎正处于一个极其短暂的力竭瞬间，魔域波动剧烈，竟似来不及完全防御！
“不——！”江宁目眦欲裂，想也不想，几乎是本能地，将怀中那一直与自身共鸣的“火种”终端，朝着罗睺的方向猛地掷出！同时，他自身洪荒本源不顾一切地灌注其中，试图激发那奇异的“基态”！
“火种”终端化作一道微弱的流光，后发先至，险之又险地挡在了那道漆黑细线之前！
嗡——！
奇异的景象发生了！那蕴含着绝对“删除”意韵的漆黑细线，在接触到“火种”终端的瞬间，竟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开始剧烈地消融、崩解！而“火种”终端本身，也在这恐怖的对抗中，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裂纹，那微弱的“基态”波动疯狂闪烁，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它竟真的……挡住了！以那同源而异质的“基态”，抵消了“机制”本体的部分抹杀权限！
但也仅仅是挡住了一瞬。
咔嚓！
“火种”终端终究无法承受这超越极限的对抗，彻底碎裂开来，化为无数光点，消散于虚无。而那道漆黑细线，虽然被削弱了九成九，却依旧残留着一丝，穿透了光点，没入了罗睺的胸口！
罗睺身躯猛地一震，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暗金色的血液。但他眼中血色爆闪，趁此机会，魔域再次稳固，袖袍一卷，将那股侵入体内的恐怖“删除”之力强行逼出、震散！
他看了一眼那“火种”终端消散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半个身子已在洪荒之内的江宁，没有任何迟疑，身形化作一道幽暗魔光，紧随其后，冲入了洪荒世界壁垒！
那冰冷的“哨兵”停留在壁垒之外，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几何符号流转，似乎在进行最后的记录与评估。数息之后，它缓缓隐没于那片绝对的“无”之领域中，消失不见。
……
穿越世界壁垒的轻微眩晕感过后，双脚终于踏上了实实在在的土地。
熟悉的灵气，熟悉的天地法则，熟悉的万物道韵……一切都昭示着，这里确确实实，就是洪荒！
然而，江宁还来不及感受归家的喜悦，甚至来不及查看罗睺的伤势，就被眼前所见的景象，彻底惊呆了。
他正站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之巅。放眼望去，下方是浩瀚无垠的洪荒大地。山河依旧壮丽，灵气依旧充沛，但……一种难以言喻的“异常感”，如同阴霾，笼罩着整个天地。
天空之中，除了熟悉的日月星辰虚影，竟然还高悬着一些……他从未见过的、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如同眼睛般的巨大结构体，它们缓缓移动，投下道道无形的扫描光束，掠过山川河流，掠过生灵万物。
大地上，许多地方建立起了风格迥异的、充满科技感的银白色建筑，与洪荒原有的古朴洞府、仙家宫殿格格不入。一些区域被明显的力场屏障隔离，内部似乎在进行着某种……改造。
更让他心头巨震的是，他感受到的洪荒本源，虽然依旧浩瀚，却带着一种……被“稀释”、被“覆盖”、甚至被“解析”的虚弱感！就仿佛，一个原本浑然天成的完美躯体，被强行植入了不属于它的、冰冷的人工器官，并且这些器官，正在试图接管整个身体的控制权！
而天地间弥漫的劫气，也并非龙汉初劫时的煞气，亦非道魔之争时的杀伐之气，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绝望的，仿佛文明步入黄昏、万物等待终末的……“归寂”之气！
这哪里是他记忆中生机勃勃、万类霜天竞自由的洪荒？！
这分明是一个……正在被缓慢而坚定地“同化”和“格式化”的洪荒！
“这……这是怎么回事？！”江宁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罗睺拭去嘴角的血迹，他的脸色因伤势和消耗而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昔，甚至更加冰冷。他感受着天地间那异常的法则与劫气，血色眼眸中倒映着天空中那些冰冷的“眼睛”。
“看来……”他声音低沉，带着刺骨的寒意，“吾等不在的这段岁月，‘客人’们，倒是反客为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