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
戮魔山巅,罗睺那夹杂着痛苦与暴怒的嘶吼,如同受伤濒死的凶兽,撕裂了被血光浸染的天穹。幽冥老祖那凝聚了无尽污秽与怨毒的“幽冥噬魂咒”,如同最致命的病毒,在他毫无防备、心神因那一丝希望而激荡的刹那,悍然侵入了他识海的最深处!
冰寒!刺骨!腐蚀!吞噬!
这是罗睺最直观的感受。那幽冥咒力并非纯粹的能量冲击,而是更恶毒的灵魂污染与本源侵蚀!它化作无数细小的、扭曲的黑色蠕虫,疯狂地啃噬着他的魔魂,污染着他的毁灭大道本源,甚至试图扭曲他的意志,将他拖入永恒的堕落与疯狂!
若是平日,罗睺心神稳固,毁灭本源凝练如一,这等咒力虽棘手,却也难以真正动摇其根本。但此刻,他先是为寻江宁而心神耗尽,又强行催动血祭大阵透支本源,心神早已千疮百孔,如同布满裂痕的琉璃。幽冥老祖这蓄谋已久的致命一击,恰好击在了他最脆弱的一点上!
“幽——冥——!!”罗睺目眦欲裂,眼中业火与那侵入的黑色咒力疯狂交织、对抗,发出滋滋的令人牙酸的声响。他试图调动诛仙剑阵的力量,调动那通过血祭获得的磅礴能量来驱散咒力,但那幽冥噬魂咒如同附骨之疽,深深扎根于他的魔魂之中,越是催动力量,那咒力的侵蚀反而越快,带来的痛苦也越发剧烈!
他抱头惨嚎,身躯剧烈颤抖,周身那污血色的魔气变得混乱不堪,时而暴涨,时而溃散。那悬浮于空的诛仙剑阵,也因失去了稳定主持而剧烈震荡起来,四柄凶剑发出不安的嗡鸣,血祭大阵的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可能崩溃反噬!
“魔主!!”血牙魔君等魔将骇然失色,想要上前,却被罗睺那失控逸散出的、混合了极致痛苦与毁灭气息的恐怖威压逼得无法靠近!
“嗬……嗬……”罗睺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抠入坚硬的山石之中,指缝间渗出漆黑的魔血。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撕裂,一边是毁灭本能的疯狂抵抗,一边是幽冥咒力的侵蚀污染,更有无数被血祭魔物的怨念在咒力的引动下,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心神!
江宁那模糊的方位感应,在这极致的痛苦与混乱中,变得若隐若现,几乎难以捕捉。
“不……宁儿……”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那混沌的方向,眼中充满了不甘与绝望。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丝线索,难道就要在此刻功亏一篑,甚至……身死道消,连最后追寻的机会都失去吗?
北极幽冥之地,幽冥老祖透过水镜看着罗睺那痛苦挣扎的模样,发出了志得意满的狂笑:“哈哈哈!罗睺!任你魔威滔天,如今也不过是老祖我砧板上的鱼肉!乖乖被我的咒力吞噬吧!你的本源,你的诛仙剑阵,都将成为老祖我踏入混元,超越鸿钧的踏脚石!”
阴影剧烈地蠕动着,加大了咒力的输出,他要一鼓作气,彻底磨灭罗睺的意志,将其炼化成自己的分身傀儡!
然而,幽冥老祖低估了罗睺的执念,也低估了毁灭大道本身那焚尽一切的霸道特性。
就在罗睺的魔魂即将被那无尽的黑暗与污秽彻底淹没,意识也逐渐模糊之际——
他脑海中,再次清晰地浮现出江宁的身影。不是那日被他击碎时的黯淡,而是在混沌中初遇时,那团温暖而狡黠的光;是在不周山下,与他并肩而立的身影;是在净世莲华下,握住他手时那坚定的目光;是最后消失前,那带着悲哀与决绝的眼神……
“宁……儿……”
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呼唤,仿佛点燃了某种东西。
那原本因痛苦和混乱而几近熄灭的毁灭业火,如同被注入了最狂暴的燃料,轰然爆发!
“轰——!!”
纯粹到极致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毁灭意志,混合着对失去江宁的无尽痛苦与对幽冥老祖的滔天恨意,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从罗睺的魔魂最核心处,悍然喷发!
业火!焚尽业力,亦焚尽万物!
那正在疯狂侵蚀的幽冥咒力,在这突如其来的、源自本源的毁灭业火面前,仿佛遇到了克星!那无数扭曲的黑色蠕虫发出凄厉的尖啸,在业火的灼烧下迅速焦黑、汽化!
“什么?!不可能!”幽冥老祖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惊怒交加的嘶吼!他感觉到自己那部分本源咒力正在被快速焚灭!
罗睺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被黑色咒力侵蚀的眸子,此刻完全化为了两团燃烧的毁灭漩涡!无尽的业火从他七窍之中喷薄而出,缠绕周身,将他映衬得如同从炼狱归来的复仇魔神!
“幽冥……老狗!!你想吞吾?吾便先焚了你这份元神!!”
他不再试图驱散,而是以一种更加极端、更加疯狂的方式——引动自身毁灭本源,将那侵入的幽冥咒力与部分自身魔魂作为燃料,一同投入那熊熊业火之中,进行着最残酷的……自我焚烧与净化!
这是一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疯狂行为!焚烧咒力的同时,也在焚烧着他自己的魔魂与本源!那带来的痛苦,远比咒力侵蚀更加剧烈!
但罗睺不在乎!只要能清除这阻碍他寻找江宁的绊脚石,只要能保留一丝清醒的神智去往混沌,哪怕焚尽一半魔魂,他也在所不惜!
“啊啊啊啊啊——!!!”
更加凄厉的惨嚎从罗睺口中发出,但那惨嚎中,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决绝与疯狂!他的身躯在业火中扭曲,魔气如同沸腾的开水,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萎靡、跌落,甚至从伪混元境界直接跌落回了准圣初期,并且还在不断下滑!
但他眼中的业火,却燃烧得越发纯粹,越发炽烈!
那幽冥噬魂咒的黑色咒力,在这同归于尽般的业火焚烧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溃散!
“疯子!你这个疯子!!”幽冥老祖气急败坏,他能感觉到自己那部分本源正在被迅速消耗,若是继续下去,非但无法控制罗睺,自己反而要遭受重创!他不得不咬牙切齿地主动切断了与那部分咒力的联系,如同壁虎断尾,心中滴血!
“噗——!”
随着幽冥老祖主动切断联系,罗睺猛地喷出一大口蕴含着黑色残渣的魔血,周身业火缓缓收敛,但他整个人也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境界赫然跌落到了大罗巅峰!脸色苍白如纸,眼神黯淡,唯有那深处,还残留着一丝不肯熄灭的执念之火。
他胜了,以近乎自毁的方式,强行驱除了幽冥老祖的咒力。但代价,是惨重的。本源受损,境界跌落,魔魂重创。
戮魔山,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血祭大阵因罗睺的重创而停止了运转,那污血色的光芒黯淡下去,只留下冲天不散的怨气与业力,缠绕在山巅。诛仙剑阵也沉寂下来,四柄凶剑光华内敛,仿佛陷入了沉睡。
血牙魔君等魔将,看着那瘫倒在地、气息奄奄的魔主,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敬畏、恐惧、怜悯、乃至一丝兔死狐悲的凄凉,交织在一起。
魔主……败了。不是败于外敌,而是败于自身的疯狂与那防不胜防的暗算。
如今的他,还有能力带领魔煞山,面对虎视眈眈的龙族和玄门吗?
罗睺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着黑色的血沫。他艰难地用手臂支撑起身体,目光再次投向那混沌的方向。虽然感应变得极其微弱,几乎难以捕捉,但那模糊的方位,已然烙印在他灵魂深处。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无视了周身那钻心的疼痛与虚弱,目光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魔众,最后落在血牙魔君身上。
他的声音沙哑而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吾……将前往混沌。”
一句话,让所有魔物愕然抬头。
“魔主!您如今的状态……”血牙魔君急切道。
罗睺抬手打断了他,眼神空洞而坚定:“此地……交由尔等。是战是降,是存是亡……尔等,自决。”
他已然不在乎了。西方魔域,诛仙剑阵,魔道霸业……在找到江宁面前,这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他弯腰,捡起一旁同样光泽黯淡的弑神枪,将其当作拐杖,支撑着残破的身躯,一步一顿,踉跄着走向戮魔山的边缘,走向那昏黄血色天空与无尽虚无的交界。
没有魔物敢阻拦,也没有魔物再劝说。他们只是默默地看着,看着那道曾经睥睨天下、如今却萧索孤寂的背影,如同走向末路的君王,又如同追逐幻影的痴人。
来到山崖边缘,罗睺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片他一手缔造又亲手毁灭的魔域,眼中无喜无悲。然后,他运转起体内那仅存的、微弱不堪的魔元,撕裂了身前的空间,头也不回地踏入了那危险莫测、充斥着狂暴混沌气流的空间裂缝之中。
身影,消失不见。
只留下戮魔山一片死寂,以及一群失去了方向、前途未卜的魔物。
血牙魔君看着那缓缓闭合的空间裂缝,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知道,魔主的时代,或许真的结束了。而魔煞山乃至整个西方魔域的命运,也将迎来未知的转折。
就在罗睺拖着残躯,义无反顾地踏入危机四伏的混沌之时,那片未知的混沌遗骸,山谷之中。
被混沌莲华接引至莲心,浸润在那乳白色混沌灵液中的江宁,其真灵的恢复,终于迎来了转机。
混沌,乃万物起源,亦蕴藏着最本初的生机与演化之力。这株不知存活了多少岁月的混沌莲华,其所蕴含的混沌道韵与生机,虽然与洪荒的造化之力表现形式不同,但其本质,却更为古老和接近根源。
江宁那破碎的造化核心,在接触到这混沌本源生机后,起初只是被动地吸收、维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那沉睡的真灵,在生灭道韵与混沌道韵的双重滋养下,开始自发地、缓慢地苏醒。
并非意识的完全清醒,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对本源大道的梳理与重塑。
他的真灵仿佛化作了一个微型的混沌漩涡,不断地吸收着混沌莲华渡来的生机与道韵,那破碎的造化核心碎片,在这混沌漩涡中沉浮、碰撞、交融。生与灭的道韵不再仅仅是勉强维系,而是开始以一种更加玄奥的方式,与这混沌之力结合,进行着一种本质上的……蜕变与升华。
破碎的核心,开始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极其缓慢地弥合。那光芒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是濒死的黯淡,而是散发出一种混沌初开、蕴含无限可能的朦胧光泽。
他的形态,也不再仅仅是一团朦胧的光辉,而是在那混沌灵液的包裹与道韵的滋养下,隐约向着一个更加凝实、更加契合混沌大道的身影凝聚……那似乎是一个青年的轮廓,眉目依稀与他在洪荒化形前感悟的自身形象相似,却又带着一种混沌的模糊与古老意蕴。
这一过程,缓慢而漫长,仿佛过去了千万年,又仿佛只是一瞬。在这片被遗忘的混沌角落,时间失去了意义。
混沌莲华似乎也感受到了江宁真灵的变化,那残缺的莲台微微摇曳,洒下更多的混沌星辉,仿佛在欣慰,在鼓励。它守护着这片山谷,也守护着这缕来自异乡、却与混沌有缘的生灵之火。
希望,在这片死寂的遗骸中,顽强地生长着。
罗睺离去,魔主时代落幕的消息,如同飓风般席卷了整个洪荒。
西方魔域,彻底陷入了群龙无首的混乱之中。血牙魔君虽有心维持,但失去了罗睺的绝对武力震慑,内部本就人心涣散,外部又有龙族大军虎视眈眈,根本无力回天。很快,魔煞山势力分崩离析,各大部落各自为战,或互相攻伐,或向龙族投降,西方大地陷入了一片血与火的混乱。曾经威震洪荒的魔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
龙族自然是最大的受益者。敖广趁势命令大军西进,以“平定魔乱,恢复秩序”为名,大肆吞并西方地盘,掠夺资源,兵锋所向,几乎无人能挡。龙族的声势一时无两,俨然有了洪荒霸主的姿态。
北极幽冥之地,幽冥老祖在最初的恼怒之后,也迅速调整了策略。罗睺虽逃入混沌,但在他看来已是穷途末路,不足为惧。如今西方混乱,龙族势大,他转而开始暗中布局,一方面继续侵蚀、控制那些西方残存的魔道势力,另一方面也开始将触角伸向龙族内部,挑拨离间,埋下隐患,准备伺机而动。
而一直静观其变的玄门,也终于有了动作。
紫霄宫中,鸿钧道祖召来了三位弟子。
“魔道已衰,罗睺遁入混沌,生死未知。然龙族霸道,幽冥诡诈,非洪荒之福。”鸿钧语气平和,却带着定鼎乾坤的意味,“玄门当兴,此乃天数。尔等可下山传道,立教统,聚气运,导引洪荒走向正轨。”
老子、元始、通天三位未来圣人领命,各自下山。老子于首阳山立人教,元始于昆仑山立阐教,通天于金鳌岛立截教。玄门道统,正式登上洪荒舞台,开始与龙族、以及各方势力,争夺那洪荒的主导权与无量气运。
一个新的时代,拉开了序幕。龙汉初劫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新的恩怨情仇,教统之争,已然悄然上演。
所有的目光,似乎都从那个疯癫遁走的魔祖和那生死不明的造化之主身上移开,投向了这洪荒大地新的风云变幻。
然而,谁又能知道,那无尽混沌之中,两颗因劫而分离的心,正各自沿着命运的轨迹,走向未知的相遇?
罗睺拖着残躯,在狂暴的混沌中艰难前行,追寻着那渺茫的感应。
江宁在混沌遗骸中沉睡蜕变,真灵与造化核心在混沌本源中缓慢复苏。
他们的故事,并未结束。只是在洪荒的喧嚣之外,转入了更加浩瀚而神秘的……混沌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