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廿五的晨曦被浓雾揉碎,长乐宫的宫灯在氤氲水汽中晕开昏黄的光圈。林薇薇倚在窗前,指尖反复摩挲着那卷藏在梅树心的圣旨。绢帛边缘已被揉出毛边,景玄亦非朕血脉的字迹却依旧如淬毒的银针,扎得她眼底生疼。
周宝林端着早膳进来时,不小心碰倒了案上的青瓷瓶。瓶中药丸滚落一地,遇水瞬间腾起青烟——正是那日谢云止验出的相思子。
娘娘恕罪!她慌忙跪地,声音带着哭腔,今早尚食局送来的药材……
林薇薇凝视着地上滋滋作响的药丸:把太液池的锦鲤捞一尾来。
死鱼剖开时,鳃中满是金粉。她捻起些许在指尖揉搓,金粉里混着细小的梅蕊——与老梅断口处的汁液同源。
谢云止来请脉时,官袍带着地窖的阴冷。他把脉的时间比往日都长,眉间蹙起深痕。
才人近日是否常闻梅香?
太医觉得这香气有异?
他取出一方素帕,上面沾着暗红色的梅汁:臣今早查验太液池水,发现梅树的根系已遍布池底。
帕子在烛火下展开,梅汁竟渐渐显出北狄文字:九十九日满,真龙归位。
她忽然想起星象录上的记载,今日正是第九十九日。
午后雷声轰鸣,罕见的冬雷震得宫瓦作响。她以巡查水脉为由去了太液池,在东南角假山后找到处新塌陷的洞口。洞口仅容一人通过,石阶上布满黏液,散发着腐梅的甜腥。
地宫深处传来锁链拖曳的声响。她握紧袖中匕首,循声而去,在祭坛后看见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九十九具婴孩骸骨被铁链悬在半空,每具骸骨心口都插着支红梅。
祭坛中央供着尊邪神像,神像的第三只眼竟是双鱼佩的形状。当她走近时,鱼眼突然渗出鲜血,神像缓缓移开,露出后面的密室。
密室里堆满鎏甲兵器,皆刻狼头纹样。最深处的水晶棺中,躺着个与皇帝面容相似的男子,心口插着柄短剑——正是她妆台上出现的那把。
棺盖上刻着北狄文字:真龙殒于此。
突然,整座地宫开始震动。她匆忙退出,在甬道拐角撞见谢云止。他官袍撕裂,脸上带着血痕。
才人快走!皇上已知晓此地!
那你……
臣要留下善后。他将个油布包塞进她手中,这里装着先帝真正的传位诏书。
回到长乐宫时,夜幕已降。她打开油布包,明黄绢帛上朱砂写就的字迹刺目:传位于皇四子景玄,若其身故,由安远侯世子继位。
安远侯世子……她想起郑贵妃那封密信,忽然明白了一切。
子时更鼓响过,她独坐灯下。窗外老梅无风自燃,紫红的火焰中浮现出人影——竟是谢云止。
才人,他隔着窗棂低语,臣本名谢景云,安远侯世子。
火焰倏然熄灭,只余梅灰簌簌落下。她推开窗,见他立在焦黑的梅树下,手中提着个灯笼。
二十五年前,姑母郑婉被迫入宫前,将臣寄养在谢家。
灯笼映亮他清俊的侧脸,与水晶棺中男子有七分相似。
所以皇上他……
是个赝品。他声音冰冷,北狄用伪龙香造出的傀儡。
晨光刺破浓雾时,禁军包围了长乐宫。皇帝玄色龙袍上沾着梅灰,目光阴鸷如鹰。
爱妃昨夜可曾安睡?
臣妾梦见红梅尽凋,真龙归位。
他轻笑,袖中滑出短剑:那爱妃可知,梦都是反的?
剑锋映出她苍白的脸,也映出他身后——谢云止正挽弓搭箭。
破空声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