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怎样的眼睛？
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混沌的、如同沉淀了亿万死亡尘埃的灰白。目光冰冷得没有任何情绪，只有最纯粹、最原始的…饥饿！对生者气息的贪婪渴望！
被这只眼睛盯住的瞬间，林默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冻结了！并非因为寒冷，而是那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死亡和未知的极致恐惧！
这绝非残留的怨念或残魂！这是…活物？！在这片被绝对冰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战场坟场中，竟然有活物？！
咔嚓…咔嚓…
冰裂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不仅仅是那巨猿古兽，周围悬浮着的其他几具庞大的尸骸——一条只剩下半截骨架的怪鱼、一具覆盖着骨甲的人形生物、甚至那艘残破战船断裂的桅杆阴影里…都陆续有类似的灰白色死眼睁开！
足足七八只死眼，从四面八方，无声地锁定了林默！
它们有的巨大如磨盘，有的细小如拳头，但无一例外，都散发着同源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与饥饿感！
轰！
没有任何预兆，那只最先睁眼的巨猿古兽尸骸，覆盖着厚冰的利爪猛地撕裂了剩余的冰层，带着冻结万古的寒气，朝着林默当头拍下！动作看似僵硬缓慢，却蕴含着恐怖的力量，所过之处，空间都微微扭曲！
快！快得超出林默的反应极限！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这些鬼东西到底是什么，求生本能已经驱使着他身体做出了反应！
“噬灭！”
林默低吼，初成的噬灭拳意轰然爆发，玄冰噬灭真气毫无保留地灌注右拳，不闪不避，一拳迎向那拍落的巨大冰爪！
拳爪碰撞！
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能量与物质被急速吞噬湮灭的滋滋声！
林默只感觉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混合着滔天的死气狂涌而来，拳头表面的玄墨色光膜瞬间剧烈荡漾，差点破碎！整个人如同被陨星砸中，双脚离地，向后狠狠倒飞出去！
喉头一甜，鲜血再也压抑不住，喷溅而出，尚在空中便被冻成血红色的冰晶。
那巨猿尸骸的冰爪也被他这一拳打得微微一滞，爪尖部位有细微的冰屑和死气被拳意吞噬湮灭，但相对于其庞大的体型，这点损伤微不足道。它那灰白色的死眼转动了一下，似乎对这只“小虫子”能挡住自己一击并造成细微伤害感到一丝意外，随即便是更深的贪婪。
而林默借势倒飞，目光急速扫视，心沉到了谷底。
硬碰硬，绝对死路一条！这些复苏的尸骸，力量层次远超想象，而且它们的攻击中蕴含着一种诡异的死气，能侵蚀生机，冻结能量，甚至污染神魂！
必须逃！但往哪里逃？这片平台空旷无比，根本没有遮蔽物！
咻！咻！
就在这时，破空声袭来！那条半截骨架的怪鱼尸骸张开巨口，喷吐出数十根灰白色的、完全由死气凝聚的骨刺！那覆盖骨甲的人形生物则猛地掷出了手中一柄锈迹斑斑、却缠绕着浓烈死气的断剑！
攻击来自不同方向，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的空间！
危急关头，林默眼中狠色一闪，不再试图完全抵挡，而是猛地催动《万噬源经》！
“吞天漩涡！”
他双手在身前猛地一划，玄冰噬灭真气疯狂涌出，形成一个急速旋转的、数尺大小的灰蓝色漩涡！漩涡中心深邃无比，散发出强大的吸力！
噗噗噗！
死气骨刺和那柄断剑先后射入漩涡之中！
轰！
漩涡剧烈震颤，表面光芒明灭不定，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那精纯而庞大的死气远超林默目前的炼化极限，疯狂冲击着漩涡结构，更有部分死气透过漩涡，侵蚀向他的手臂！
林默手臂瞬间覆盖上一层灰白，失去知觉，并且急速向着肩膀蔓延！经脉如同被亿万只虫子啃噬！
“给我转！”林默嘶吼，七窍中都渗出被冻住的鲜血，拼尽全力维持着漩涡的运转，将那股恐怖的死气强行约束、偏转！
终于，在漩涡即将崩溃的前一瞬，他猛地将漩涡向侧后方一引！
轰隆！
被偏转的死气能量和那柄断剑狠狠轰击在平台边缘一处悬浮的、冰封的巨兽残骸上，爆发出沉闷的巨响，冰屑四溅！
趁此机会，林默身体如同游鱼，险之又险地擦着几道攻击的缝隙窜了出去，方向正是那具前辈骸骨所在的位置！
他有一个疯狂的念头！那前辈骸骨手中的半截战矛，能在此地不朽，绝非凡物！或许能凭此一搏！
然而，他刚冲出不到十丈——
嗡！
一股更加冰冷、更加死寂、更加令人绝望的气息，猛地从平台最中心，那王座的方向弥漫开来！
仿佛沉眠的存在，被蝼蚁的吵闹惊动，散发出一丝不悦。
那些正在追击林默的尸骸怪物，动作猛地一僵，灰白色的死眼中竟然流露出清晰的…恐惧和敬畏！它们纷纷停下动作，朝着王座方向微微垂下头颅，如同臣子面对君王。
林默的压力骤减，但他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反而通体冰寒，连灵魂都在颤抖！
因为他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无法理解、无法描述的恐怖意念，如同无形的潮水，缓缓扫过整个平台。
这股意念掠过他的身体。
瞬间，林默感觉自己的一切都被看透了！从肉身到神魂，从功法到记忆，仿佛赤身裸体地暴露在绝对零度的寒风之中，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更可怕的是，他感觉到，这股意念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
似乎对他这个“异物”，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看待新奇玩具般的…兴趣？
然后，意念如同潮水般退去。
那些尸骸怪物重新抬起头，灰白色的死眼再次锁定了林默。但这一次，它们的目光中，除了饥饿，似乎还多了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执行命令般的冰冷。
它们不再急于扑杀，而是缓缓地、一步步地，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彻底封死了林默所有退路。
林默背靠着那根断裂的巨柱，身前是那位前辈的骸骨，手握住了那半截冰冷的黑色断矛。
断矛入手沉重无比，一股惨烈的杀伐之气顺着手臂涌入体内，竟让他精神一振，手臂侵蚀的死气都被暂时逼退少许。
但看着周围缓缓逼近的、七八具散发着恐怖死气的古老尸骸，林默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绝境！这才是真正的十死无生之局！
那王座上的存在，仅仅是一丝意念，就彻底掌控了他的生死！
怎么办？！
他的目光扫过身前前辈骸骨眉心那个恐怖的指洞，又看向冰面上那几个潦草的字符。
【…源…叛…】【…钥…是…】【…祭…】
疯狂的念头再次涌上心头。
祭？钥匙？是指归墟钥吗？祭祀？需要祭品？难道…
林默猛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口那枚变得异常安静的归墟钥，又看向周围逼来的恐怖尸骸，一个大胆到极致的猜想浮现出来。
他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决死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