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清吧打烊的时间比平时稍晚了一些。林雪儿送走最后一位熟客,锁好店门,开始例行收拾。擦拭吧台时,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角落那个高脚凳——那是陆寒霆上次来时坐的位置。
已经好些天没见到他了。那个被巨大痛苦和颓废笼罩,却又在眼底深处残存着一丝不甘火焰的男人。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现在又如何。他们之间,本就只是调酒师与客人,连朋友都算不上。提供一夜的收留,已是她能做到的、出于本善的极限。
她甩甩头,将这些无谓的思绪抛开,专注于手中的工作。
然而,就在她清理完吧台,准备关上最后一盏灯时,吧台内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反光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她走过去,弯腰拾起——是一条纤细的、镶嵌着细小钻石的铂金手链。款式精致,价值不菲,绝不是普通工薪阶层会佩戴的东西。
林雪儿微微蹙眉。她记忆力很好,尤其对客人的细节。这条手链……她想起来了,是那个叫苏蔓的女人上次来店里时戴的。那天苏蔓的状态就很不对劲,坐在角落里独自喝了好几杯烈酒,眼神空洞,临走时甚至有些踉跄。
当时林雪儿还隐约有些担心,但开门做生意,最忌过多打探客人的私事,她便没有多问。
现在,这条被遗落的手链,像是一个不祥的预兆,轻轻敲打着她的心。
苏蔓……陆寒霆……
这两个名字在她脑海中隐隐建立了某种联系。她想起陆寒霆那次醉倒在这里时,痛苦的低喃中似乎也夹杂着这个名字。还有后来,他在音乐会现场那冰冷审视的背影……
林雪儿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她的世界很简单,“渡”是她的方舟,她只想安静地经营好这一方天地,为那些偶尔迷途的灵魂提供片刻的休憩。卷入别人的恩怨情仇,是她最不愿意做的事情。
可是……
她握紧了手中冰凉的手链。眼前仿佛浮现出苏蔓那天失魂落魄离开的背影,以及陆寒霆即便在醉意中也难以化开的痛苦。
如果……如果苏蔓真的出了什么事呢?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思绪。她不是救世主,但她无法对一条可能正处于危急中的生命视若无睹。那条被遗落的手链,像是一个无声的求救信号。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接近凌晨一点。这个时候,打扰别人是极其不礼貌的。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吧台电话旁。她没有陆寒霆的私人号码,但她记得他上次留下的、用于处理酒吧相关事务(他坚持支付了远超住宿费用的“酒水钱”)的那个助理的电话。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对面传来一个带着睡意和不耐烦的男声:“喂?哪位?”
“抱歉这么晚打扰,”林雪儿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我是‘渡’清吧的林雪儿。我捡到了苏蔓小姐遗落的手链,看她上次状态很不好,有些担心……请问,您能联系到陆寒霆先生吗?或者,有没有苏小姐其他的联系方式?”
她刻意回避了直接询问苏蔓的安危,只是以一个合理的理由,试图将信息传递出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实性,以及这件事的重要性。
“手链?”助理的声音清醒了一些,“林小姐,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转告陆总。至于苏小姐……我们并不清楚她的近况。”
很官方的回答,带着疏离和谨慎。
“好的,麻烦您了。”林雪儿没有再多问,礼貌地挂断了电话。
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将信号发出,至于接收信号的人是否会采取行动,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她将手链小心地收好,关掉了“渡”最后一盏灯。
店内陷入一片黑暗和寂静。
而店外,城市的夜晚依旧在继续,
只是不知在某个角落,
是否正有人,
在孤独地对抗着病痛与绝望,
等待着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