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霆的身影消失在宴会厅门口,仿佛带走了一场风暴的中心。然而,他留下的,却是一片比风暴过后更加混乱和难以收拾的狼藉。
全场在短暂的哗然之后,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嗡嗡作响的寂静。
所有的目光,不再是追随着离场的陆寒霆,也不是聚焦于那个脸色惨白、摇摇欲坠、已然社会性死亡的苏蔓。而是,不约而同地,齐刷刷地,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转向了依旧站在原地的沈清澜与周慕深。
他们站在那里,仿佛被一道无形的追光灯锁定,成为了这场猝不及防的闹剧之后,唯一被留在舞台中央的主角。
空气里弥漫着尴尬、探究、同情,以及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陆寒霆最后那几句话,信息量太大,冲击力太强——“长期跟踪、偷拍”、“捏造我与沈清澜博士的不实绯闻”、“收受竞争对手资金”、“干扰陆氏与‘清源’项目”……
每一个词,都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众人心中激起千层浪。
原来之前那些关于沈清澜和陆寒霆的暧昧流言,竟然是如此不堪的阴谋产物?
原来苏蔓所谓的深情与病弱,背后隐藏着如此丑陋的商业算计?
那么,沈清澜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纯粹的受害者?还是……
而周慕深,他事先知道吗?他此刻又在想什么?
无数的问题,在每一道投射过来的目光中盘旋,沉甸甸地压在沈清澜和周慕深的肩上。
苏蔓终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与羞辱,发出一声极低的、如同小兽哀鸣般的呜咽,用手捂住脸,在更多人反应过来之前,几乎是踉跄着、逃离了宴会厅。但此刻,已经没什么人关注她的退场了。
焦点,牢牢地钉在沈清澜和周慕深身上。
沈清澜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目光,像无数细密的针,试图穿透她冷静的外壳,窥探她内心的波澜。她的指尖微微发凉,但脊背挺得笔直。她没有想到,陆寒霆会以这样一种彻底、甚至堪称残酷的方式,来了解与苏蔓的恩怨,更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被再次卷入漩涡中心,被动地接受所有人的审视。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干燥的手,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指。
是周慕深。
他的动作自然而不容置疑,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他没有看她,目光平静地迎向那些探究的视线,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怒气,也没有丝毫的慌乱,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早已洞悉一切的从容。
他微微向前半步,将沈清澜更妥帖地护在自己身侧的范围之内,然后,用他那特有的、沉稳清晰的声线,不高,却足以让附近的人都听清,对身旁的主办方负责人说道:
“李主席,一场闹剧,打扰了诸位雅兴。看来业界对‘清源’的关注,确实超乎了我们的想象,甚至引来了一些不入流的手段。”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评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商业趣闻,直接将苏蔓和其背后势力的行为定性为“不入流的手段”,轻描淡写地将沈清澜从“绯闻中心”的位置,重新拉回到了“因项目成功而遭人嫉恨的受害者”的定位上。
李主席也是人精,立刻反应过来,连忙打圆场:“是是是,周总说的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清澜博士受惊了,实在是……”
“无妨。”周慕深淡淡打断他,目光扫过周围,“真相既然已经明朗,便不值得再浪费诸位宝贵的时间。‘清源’的项目进展和数据,才是我们更应该关注的焦点。”
他没有慷慨陈词,也没有急切地替沈清澜辩白,只是用最冷静的态度和最简洁的语言,重新定义了刚才发生的一切——那只是一场试图干扰真正主角的、卑劣而失败的“闹剧”,而真正的“主角”,永远是技术和成果。
这番姿态,比任何愤怒的驳斥或尴尬的解释都更有力。
周围那些探究的目光,在他的平静和沈清澜的默然坚守下,渐渐发生了变化,从好奇和审视,多了几分了然和敬佩。聪明人已经看懂,这对璧人,他们的世界和格局,早已超越了这些低级的阴谋诡计。
周慕深这才侧过头,低声对沈清澜道:“我们走吧?”
沈清澜抬眸看他,对上他深邃而沉静的眼睛。那一刻,周围所有的嘈杂和目光仿佛都远去了。她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手,点了点头。
没有多余的言语,两人在众人的注视下,并肩朝着宴会厅外走去。他们的步伐从容,背影挺拔,仿佛刚才那场足以让普通人无所适从的风波,不过是拂过山岗的微风,未能动摇他们分毫。
他们就这样,
将一室的窃窃私语与复杂目光,
将那个被陆寒霆炸得一片混乱的战场,
以及那个被独自留在舆论中心的、虚弱的幻影,
都抛在了身后。
真正的强者,
从不活在别人的剧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