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厚重的医学专着,终究还是从她松弛的指间滑落,“啪”地一声轻响,掉在柔软的地毯上。但这细微的动静并未惊扰沈清澜的沉眠,她只是无意识地蜷了蜷搭在毯子外的手指,呼吸依旧均匀绵长。
陆寒霆的目光从她安睡的侧颜,移到了那本掉落的书上,又回到她微微蜷起的手指上。机舱内的温度维持在二十三摄氏度,对于清醒的人而言是舒适的,但对于陷入深度睡眠的人,尤其是精力透支后体温调节可能稍弱的人,或许会感到一丝凉意。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再次轻轻起身。这一次,他的动作比刚才更加缓慢,仿佛生怕一丝多余的气流都会惊扰了她的梦境。他弯腰,拾起那本专着,指尖拂过封面上烫金的、冷硬的标题,与他此刻心中的柔软形成鲜明对比。他将书轻轻放在她手边的小桌上,书角与桌沿平行,带着他特有的严谨。
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座椅扶手上搭着的那条灰色羊绒薄毯上。毯子质地极尽柔软,是克什米尔羊绒混纺,轻盈而保暖,如同第二层肌肤。他之前觉得有些闷热,便将其放在了一边。
现在,它正适合她。
他拿起毯子,展开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羊绒的纤维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细腻的光泽。他俯身,靠近她。
距离拉近,她清浅的呼吸声更加清晰,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实验室消毒水清冽与她自身温软气息的味道,丝丝缕缕地萦绕过来。他的影子笼罩在她身上,带着一种无声的保护意味。
他极其小心地将毯子盖在她身上,先从肩膀开始,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羊绒的质感贴合着她身体的曲线,将她纤细的身形包裹。他仔细地将毯子边缘掖在她的手臂下方,确保温暖被牢牢锁住,不会因为飞机的轻微颠簸而滑落。
在做这一切的时候,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她睡得那样沉,对他的靠近和动作毫无所觉,这是一种全然的、毫无保留的信任。这种认知让陆寒霆的心底泛起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掖好毯子,他的手指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在毯子的边缘停顿了片刻。他的指节修长,骨节分明,与那柔软的灰色羊绒形成一种刚与柔的对比。他就这样静静地看了她几秒,仿佛在确认她是否舒适,是否温暖。
最终,他收回手,直起身,如同完成了一件极其重要的工作。他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座位,而是站在原地,又凝视了她片刻。
被温暖包裹的沈清澜,在睡梦中似乎本能地追寻热源,她微微侧了侧身,将半张脸更深地埋进了柔软的羊绒毯里,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长睫,那姿态像极了依赖主人的猫咪,透出一种平日里绝不会显露的娇憨。
陆寒霆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短暂却真实。他这才转身,坐回自己的座位,重新拿起之前搁下的文件,却并没有立刻翻阅。
机舱内恢复了之前的宁静,只有引擎平稳的轰鸣是永恒的背景音。阳光偏移,不再直接照在她脸上,而是温柔地铺洒在覆盖着她的灰色毛毯上,将那抹灰色染上了融融的暖意。
一条毛毯,一次俯身,几个轻柔的动作。
无声无息。
却仿佛比任何言语都更深刻地诉说着某种珍视。
他继续处理他的文件,偶尔抬眼,目光总会不自觉地掠过对面那张沉静的睡颜,以及她身上那条属于他的毯子。那抹灰色,在他冷色调的私人空间里,成了一个温暖而耀眼的存在。
归途尚远,但有她安睡在身边,时光便显得静谧而圆满。这短暂的安宁,是他们共同在惊涛骇浪中搏杀后,应得的犒赏。而他,心甘情愿做她这片安宁时光里的守护者,用最细微的行动,为她筑起一道温暖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