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赵玉强快步走入前厅,只见厅内,宫中内侍省副都知、皇帝身边颇为得用的近侍张去为,正手持一卷明黄绢帛,肃然而立。
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小太监,气氛庄重。
张去为见赵玉进来,脸上并无太多表情,只是微微颔首,算是见礼。
赵玉不敢怠慢,立刻整了整衣裙,在厅中跪下,垂首恭声道:“臣赵玉,恭请圣安!”
张去为展开圣旨,用那特有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尖细嗓音,清晰而缓慢地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朕膺天命,抚育兆民,夙夜兢兢,唯才是举。兹因国本攸关,储位未定,朕心甚忧。太祖皇帝子孙繁盛,‘伯’字辈中,多有贤良。”
“咨尔荣安郡主赵玉,性行淑均,恪守礼法。特命尔于三月初十日巳时,携普安郡王赵伯琮入宫,赴慈元殿候选,听候朕与太后亲自遴选考较,以定继嗣之人,固我邦基。”
“尔当谨遵朕意,妥善准备,不得有误。钦此。”
圣旨的内容清晰明了:官家要在三月初十,于慈元殿正式遴选嗣子,而指定的候选人,正是由荣安郡主赵玉抚养的普安郡王赵伯琮!要求她届时携赵伯琮入宫参选!
这道圣旨,如同一声惊雷,在赵玉早已心乱如麻的脑海中炸响!
琮儿!偏偏是在琮儿刚刚神秘失踪的这个当口!
这道圣旨,无异于将琮儿推到了风口浪尖的最中心!这究竟是巧合,还是……那幕后黑手早已算计好的一步?
他们的目标,难道从一开始就是阻止琮儿参选,甚至是……永绝后患?
赵玉跪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才维持住表面的镇定。她强迫自己以头触地,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谢恩:
“臣赵玉,谨遵圣谕!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接过张去为递来的圣旨,只觉得那卷明黄的绢帛重若千斤,冰冷刺骨。
张去为宣旨完毕,神色稍缓,淡淡道:“郡主请起。官家对此事十分重视,望郡主早作准备,务必准时携郡王殿下入宫。咱家还要去恩平郡王那边传旨,便不久留了。”
还要去赵伯玖府上传旨?赵玉心中又是一沉。
这意味着,恩平郡王赵伯玖也在候选之列!三月初十的慈元殿,必将是一场的激烈争夺!
“有劳张都知!请都知回复官家,臣必定谨遵圣意。”赵玉起身,勉强维持着礼仪,亲自将张去为送出府门。
转身回到空荡荡的前厅,赵玉只觉得浑身发冷,几乎站立不稳。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圣旨,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花园的方向。
青河姐姐,秦将军……你们一定要找到琮儿!一定要在三月初十之前,平安地找回琮儿!否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一股巨大的恐惧和紧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而此时,赵玉走后,沈青河迅速做出安排:“玲儿,紫莲!你们二人留在府中,继续仔细搜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同时,严密监控府中所有下人,尤其是近期接触过花园,负责采购花草物品之人!”
“是!姐姐放心!”谢玲儿和紫莲齐声应道。
秦洛也已点齐了十名最为可靠的虎翼营护卫,人人手持火把,腰缠绳索、背负兵刃。
“青河,我们走!”秦洛率先来到地洞入口,深吸一口气,接过一支点燃的火把,毫不犹豫地弯腰钻了进去。
沈青河紧随其后,江云、陈希和护卫们也依次鱼贯而入。
地道内阴暗潮湿,空气污浊,弥漫着一股土腥味和霉味。
火把的光芒摇曳不定,勉强照亮前方丈许之地。
通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行,两侧土壁粗糙,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
沈青河一边小心前行,一边仔细观察。
她发现这地道虽然简陋,但开凿得颇为规整,土壁上的凿痕也较新。“这地道……开挖的时间应该不长,恐怕就是在郡主府落成后不久,甚至可能就是趁着府邸修建时的混乱暗中进行的。”她低声对前面的秦洛说道。
秦洛嗯了一声,声音在狭窄的通道中显得有些沉闷:“对方处心积虑,谋划已久!”
一行人屏息凝神,在幽暗的地道中艰难前行。
沈青河格外留意脚下和四周,但正如她所料,地道内并未设置任何机关陷阱——或许对方认为这条密道本身已经足够隐蔽,无需画蛇添足。
大约行了二里多地,前方出现了尽头,是一面看似普通的土墙。
但沈青河敏锐地发现,土墙底部边缘的泥土颜色与周围略有不同,而且有几道细微的摩擦痕迹。
“出口应该就在这里!”沈青河低声道。
她示意秦洛退后稍许,自己则在土墙上下摸索起来。
很快,她在墙上一块略显松动的石块后,摸到了一个冰冷的金属凸起。
她用力一按!
“咔嗒”一声轻响,面前的土墙微微一震,随即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钻出的洞口!清新的空气和微弱的光线立刻透了进来!
秦洛毫不犹豫,率先矮身钻了出去。
沈青河和护卫们也紧随其后。
众人跳出地道,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茂密的树林之中。
四周古木参天,枝叶繁茂,将阳光切割得斑驳陆离。
他们出来的洞口,巧妙地隐藏在一丛茂密的灌木和乱石之后,极其隐蔽。
沈青河迅速观察四周,压低声音道:“这里……应该是西湖西南边的孤山脚下!人迹罕至!”
秦洛的心猛地一沉。
孤山范围不小,林木幽深,对方将出口设在此处,一旦潜入山中,便如同泥牛入海,再想寻找,难如登天!
“快!分散搜索!注意地面痕迹!”秦洛立刻下令,护卫们两人一组,向不同方向小心搜寻开去。
“小姐!这里有发现!” 没过多久,不远处传来江云低沉而急促的呼唤。
秦洛和沈青河立刻循声赶去。
只见江云蹲在一处相对稀疏的灌木丛旁,指着地面,隐约可见一串浅浅的、朝向孤山山顶方向的脚印。
“是新鲜的痕迹!追!” 秦洛眼中精光一闪,毫不犹豫,立刻带领几名护卫,沿着脚印的方向,快速向山上追去。沈青河和江云等人紧随其后。
孤山并不高,众人沿着时断时续的足迹一路向上,很快便抵达了山顶。
山顶地势较为平坦,视野开阔,可以望见西湖的粼粼波光。
然而,到了这里,那串脚印却诡异地消失了,仿佛凭空蒸发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