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之前激烈的枪声、爆炸声、搏斗声，都被那从天而降的毁灭性一击所取代，留下的只有能量残余的嗡鸣、建筑结构不堪重负的呻吟，以及弥漫的尘埃和焦糊味。
凌夜背靠着冰冷残破的墙壁，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强行燃烧那股未稳定力量的后果开始显现，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创伤，更有一种源自基因层面的、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撕裂分解的可怕感觉。视野边缘闪烁着不祥的雪花点，耳中充斥着高频的耳鸣。他死死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目光锐利如受伤的孤狼，扫视着场中突然形成的三方对峙。
一方是“伯爵”及其麾下的黑石集团。虽然因为刚才的突袭略显狼狈，一名随从被杀，另外三人也有不同程度受伤，但核心战力尤在。伯爵手中的黑色手杖依旧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冰蓝色的眼眸紧盯着新出现的少女，忌惮中夹杂着浓烈的兴趣。
另一方，则是那位被称为“天使”的神秘少女——“净化者”。她悬浮在离地半米的空中，能量光翼缓缓扇动，洒下点点莹白的光屑。她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金色的瞳孔如同冰冷的扫描仪，锁定着凌夜，偶尔也会扫过伯爵一行人，带着一种非人的、程序化的审视。她刚才那一击的威力，足以让任何人胆寒。
第三方，就是凌夜自己，以及躲在远处角落、脸色惨白如纸的钟叔。凌夜是风暴的中心，是另外两方明确的目标（尽管目的可能不同），而钟叔，这个原本的设局者，此刻却成了局中最尴尬、最脆弱的存在。
“净化者……‘方舟’的清理程序，启动得比预想中要快。”伯爵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冷静，但其中的凝重显而易见。他轻轻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领口，目光在少女和凌夜之间游移。“看来，‘摇篮’的崩塌，确实触动了某些敏感的神经。连你们这些通常只存在于传说里的‘天使’，都亲自降临尘世了。”
被称为“天使”的少女，或者说净化者，对伯爵的话语没有任何反应。她的金色瞳孔依旧主要锁定在凌夜身上，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不带丝毫情感：“检测到高优先级异常个体：‘夜鸮’。判定：‘摇篮’计划泄露产物，基因序列高度不稳定，存在不可控变异风险，对现行秩序构成潜在威胁。执行方案：捕获并回收。无关人等，立即撤离。抵抗，将视为对‘方舟’的敌对行为，予以清除。”
她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仓库的每一个角落，内容却让凌夜心头一沉。“捕获并回收”？“方舟”？又是一个从未听过的势力！而且听起来，他们的行事风格更加绝对，更加……非人化。他们视他为“泄露产物”和“威胁”，目的明确，毫不掩饰。
伯爵闻言，却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冷笑：“清除？捕获？‘天使’，这里不是你们‘方舟’可以随心所欲的后花园。‘夜鸮’是我们黑石集团先发现的猎物，他的价值，理应归我们所有。你们想横插一手，也得问问我们答不答应。”
他向前迈出一步，手中的黑色手杖再次泛起微弱的暗红色光芒，虽然不如之前耀眼，但威胁依旧存在。“况且，你以为，凭你一个‘净化者’，就能在这里为所欲为吗？”
净化者少女终于将目光完全转向伯爵，金色的瞳孔中数据流飞速闪烁，似乎在分析评估伯爵的威胁等级。“检测到高威胁性非法武装组织头目。代号：‘伯爵’。所属：黑石集团。判定：阻碍‘净化’程序执行。建议：予以武力清除。”
话音未落，她背后的能量光翼猛然亮起！数十道纤细却蕴含着恐怖能量的炽白光束，如同疾风骤雨般射向伯爵及其随从！这些光束速度极快，覆盖范围极广，完全不给对方任何闪避的空间！
伯爵脸色一沉，厉声喝道：“防御！”
他身后的三名随从反应极快，瞬间聚拢，三人手中同时展开一面面闪烁着幽蓝色电弧的能量护盾，拼接在一起，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同时，周围那些残存的枪手也纷纷开火，试图用火力干扰净化者的攻击！
“轰轰轰轰——！”
炽白光束猛烈地撞击在能量护盾上，爆发出连绵不绝的爆炸！幽蓝色的护盾剧烈波动，明灭不定，显然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持盾的三名随从身体剧烈颤抖，嘴角甚至溢出了鲜血，显然是在硬扛！
而射向其他枪手的光束，则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而高效！那些枪手身上的防弹衣在炽白光束面前如同纸糊一般，被轻易洞穿！惨叫声此起彼伏，残肢断臂四处飞溅，仅仅一轮攻击，外围的枪手就损失了近一半！
净化者的战斗力，恐怖如斯！
伯爵眼神冰冷，他知道不能再被动防御。他猛地将手杖顿地，杖顶的暗红色宝石再次亮起，这一次，光芒不再凝聚成射线，而是扩散开来，形成一片暗红色的、如同领域般的光晕，将他自身和三名随从笼罩其中！
炽白光束射入这片暗红光晕，速度明显减缓，能量强度也被大幅削弱，撞击在能量护盾上，只能激起一圈圈涟漪，再也无法造成有效的破坏。
“负能量侵蚀领域？”净化者少女的电子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像是分析遇到了意外情况，“目标具备规则级干扰能力。重新评估威胁等级……提升至‘高危’。”
她停止了光束射击，能量光翼收拢，双手在胸前虚合，一个更加复杂、更加耀眼的白色能量球开始迅速凝聚！周围的空气都因为这股能量的聚集而开始扭曲，发出低沉的嗡鸣！
伯爵见状，脸色也变得无比凝重。他能够感觉到那个能量球中蕴含的毁灭性能量，足以威胁到他的生命！他必须打断她！
“动手！”伯爵低喝一声。
三名随从立刻会意，其中两人维持着能量护盾，另一人则猛地从背后抽出一把造型奇特的、如同步枪般的武器，枪口对准净化者，扣动了扳机！
“咻——！”
一道无形的、高频震荡波瞬间射出！这不是能量攻击，而是物理层面的高频震荡，专门用于干扰能量结构和生物神经系统！
几乎同时，伯爵也再次抬起了手杖，暗红色领域的力量开始向手杖顶端汇聚，显然在准备更强的攻击！
净化者少女面对双重干扰，凝聚能量球的动作果然出现了一丝迟滞。但她金色的瞳孔中依旧没有任何慌乱，只是计算着最优解。
就在这剑拔弩张，第二轮更大规模的冲突即将爆发之际——
“咳咳……”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从角落传来。
是钟叔。他不知道何时，手中多了一个小小的、类似遥控器的装置。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恢复了一丝镇定，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
“伯爵先生！‘天使’阁下！”钟叔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请暂且停手！”
他的突然发声，让伯爵和净化者的动作都微微一顿。伯爵皱眉看向他，眼神不悦。净化者少女也微微侧头，金色的瞳孔扫过他手中的遥控器，数据流再次闪烁。
“钟先生，”伯爵冷冷道，“你最好有一个足够说服我的理由，否则，我不介意先清理掉碍事的苍蝇。”
钟叔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两位都是为了凌夜而来。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继续在这里大打出手，引来官方的注意，甚至是……‘守护者’部队，后果会如何？到时候，我们谁都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只会便宜了第三方！”
“守护者”三个字，让伯爵的眉头皱得更紧，连净化者少女凝聚能量的速度也似乎放缓了一丝。显然，这个称谓代表着某种让他们都感到忌惮的力量。
钟叔继续说道：“而且，凌夜现在的状态极其不稳定。你们也看到了，他刚才爆发出的力量何等狂暴。如果逼迫过甚，导致他体内的基因彻底崩溃，或者再次引发那种不受控的暴走，恐怕我们谁都无法承受那个后果。他可能直接自我毁灭，或者变成一具毫无研究价值的行尸走肉。”
他的话，戳中了伯爵和净化者共同的顾虑。他们想要的是活着的、有研究价值的凌夜，而不是一具尸体或者一个彻底疯狂的怪物。
“那你有什么建议？”伯爵眯起眼睛问道，手中的手杖微微放低了一些。
钟叔看向净化者少女：“‘天使’阁下，您的任务是‘回收’异常个体，确保‘摇篮’技术不外泄，对吗？”
净化者少女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钟叔又看向伯爵：“伯爵先生，您看中的是凌夜身上蕴含的‘摇篮’遗产的价值，希望借此提升黑石集团的实力，对吗？”
伯爵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既然如此，我们并非没有合作的可能。”钟叔语出惊人，“我们三方目的虽有冲突，但核心目标都指向凌夜。与其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让煮熟的鸭子飞了，不如……暂时搁置争议，先确保将凌夜安全地控制起来。”
“合作？”伯爵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和‘方舟’的净化者合作？钟先生，你是在痴人说梦吗？”
净化者少女也终于开口，电子音毫无波澜：“‘方舟’不与任何外部势力合作。异常个体，必须由‘方舟’回收处理。”
钟叔似乎早有预料，他举了举手中的遥控器：“如果我说……我有办法，在不引起更大动静、不过度刺激凌夜的情况下，暂时‘安抚’住他，并且知道一个绝对安全、可以屏蔽绝大多数探测的临时地点呢？”
他按下了遥控器上的一个按钮。
嗡——！
一股奇特的、低频的声波瞬间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这股声波人耳几乎无法察觉，但对凌夜来说，却如同在脑海中投入了一颗炸弹！
“呃啊——！”
凌夜猛地抱住头颅，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他感觉大脑深处的隐痛被放大了无数倍，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穿刺他的神经！刚刚因为燃烧力量而变得狂暴混乱的体内能量，在这股特定频率的声波干扰下，竟然开始变得迟滞、紊乱，甚至隐隐有反噬的迹象！他身体表面那些莹蓝色的纹路明灭不定，眼中的暗金色也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痛苦和虚弱！
他瘫倒在地，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抽搐着，再也无法维持任何战斗姿态。
伯爵和净化者少女的目光同时一凝！他们都看出了钟叔手中那个装置的不凡。那似乎是专门针对凌夜，或者说针对“摇篮”产物设计的抑制器！
钟叔看着失去反抗能力的凌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被坚定所取代。“这是苏先生……不，是苏家多年研究的一点成果，结合了从‘摇篮’泄露的少量数据制造的原型机。效果有限，但短时间内让他失去反抗能力，足够了。”
他看向伯爵和净化者：“现在，我们可以谈一谈了吗？我知道一个地方，是苏家早年设立的一个绝密生物实验室，代号‘蜂巢’。那里的屏蔽等级甚至超过三号安全点，足以避开‘守护者’和绝大多数势力的探测。我们可以将凌夜转移到那里，再商议……如何‘分配’他的问题。”
“分配？”伯爵玩味着这个词，目光在虚弱不堪的凌夜和手持抑制器的钟叔身上来回扫视，最后又看向沉默的净化者。“听起来有点意思。不过，‘天使’阁下，你的意见呢？”
净化者少女金色的瞳孔锁定了钟叔手中的抑制器，又看了看失去行动能力的凌夜，电子音响起：“目标威胁等级暂时降低。优先确保‘回收物’完整性。可以接受临时转移方案。但最终处置权，归‘方舟’所有。”
她的态度依旧强硬，但显然，钟叔的提议和展示的抑制器，让她改变了立刻强行抓捕的策略。她似乎也将“蜂巢”视为了一个更好的、避免节外生枝的临时处理地点。
伯爵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好吧，既然‘天使’阁下都同意了，那我也没有意见。不过，钟先生，我希望你明白，玩火者，终将自焚。”
钟叔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是在与虎谋皮。无论是黑石集团还是神秘的“方舟”，都不是苏家能够轻易掌控的。但他已经没有退路。将凌夜“卖给”黑石，原本就是他摆脱苏家泥潭、为自己谋取出路的计划。现在虽然多了“方舟”这个变数，但或许……危机中也蕴含着更大的机会？只要操作得当，未必不能从中牟利。
“我明白。”钟叔沉声道，“请两位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现在，我们需要尽快离开这里。刚才的动静不小，恐怕很快就会有人来了。”
他走到凌夜身边，看着蜷缩在地、因痛苦而微微颤抖的凌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但很快便被冰冷的算计所取代。他蹲下身，准备给凌夜注射一针强效镇静剂。
然而，就在他的针头即将刺入凌夜颈部的皮肤时——
异变再生！
原本看似完全失去反抗能力的凌夜，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那眼中不再是痛苦和虚弱，而是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冷静和杀意！他并没有被完全抑制！那股燃烧后的力量虽然反噬严重，但也似乎在绝境中激发了他更深层次的潜能，对抑制器产生了一定的抗性！
他一直都在伪装！等待一个机会！
此刻，钟叔近在咫尺，注意力分散，正是最好的时机！
“你……！”钟叔瞳孔骤缩，意识到不妙，想要后退却已经来不及！
凌夜动了！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完全不像一个身受重伤、被抑制器影响的人！他左手猛地探出，如同铁钳般扣住了钟叔拿着注射器的手腕，用力一扭！
“咔嚓！”腕骨断裂的清脆声响起！
“啊！”钟叔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注射器脱手掉落！
与此同时，凌夜的右手并指如刀，凝聚起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力量，带着一股决绝的惨烈气息，直刺钟叔的心脏！
这一下，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包括近在咫尺的伯爵和悬浮在空中的净化者！
距离太近，速度太快，蕴含的力量更是凌夜搏命一击！
钟叔眼中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他想要激活遥控器上的其他功能，想要呼救，但一切都太晚了！
“噗嗤——！”
血肉被穿透的闷响传来。
凌夜的手指，如同烧红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钟叔的左胸，感受到了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在指尖下的触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钟叔张着嘴，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他死死地盯着凌夜，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棋…子……”
随即，他身体一软，瘫倒在地，生机断绝。
这个精于算计、试图周旋于多方势力之间的管家，最终死在了他自以为可以掌控的“棋子”手中。
凌夜一击得手，没有任何停留，甚至没有去看钟叔的尸体一眼。他强忍着因为爆发最后力量而带来的、几乎让他晕厥的剧痛和虚弱，猛地向旁边一滚！
几乎在他滚开的下一秒，一道暗红色射线和数道炽白光束，同时击中了他刚才所在的位置，将地面和钟叔的尸体一同化为乌有！
伯爵和净化者，在短暂的震惊后，几乎同时对他发动了攻击！
凌夜躲在一个半塌的集装箱后面，剧烈地喘息着，汗水、血水和灰尘混合在一起，让他看起来无比狼狈凄惨。他杀了钟叔，暂时解除了抑制器的威胁，但也彻底激怒了另外两方，并且将自己逼入了真正的绝境。
现在，他再无倚仗，只能依靠自己。
他摸了摸腰间，那里藏着苏莞给他的那个纽扣通讯器。刚才激烈的战斗和能量冲击，不知道它是否还完好。
或许……是时候发出求援信号了。
尽管他知道，苏莞的到来，可能也只是多一个人陷入这无底深渊。
但，他别无选择。
仓库外，隐约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这里的动静，终于还是引起了官方的注意。
三方乱局，因为凌夜的搏命反击和钟叔的死亡，以及即将到来的第四方力量，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也更加危险。
（第五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