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颗正在缓缓苏醒的星球面前。
不。
甚至比那更宏大，更古老，更无法理解。
这是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玄尘子的大脑一片空白，修行六十余年建立起来的，对于世界的一切认知，在这一刻被一股蛮不讲理的力量，彻底推翻，然后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催动了自己最根本的道法。
望气术。
这不是什么攻击法术，而是云霄派弟子入门必修的法门，用以观测天地灵气的流转，寻龙点穴，勘破虚妄。修行越深，所能看到的“真实”就越多。
玄尘子作为外门长老，他的望气术早已登堂入室，一眼便能看穿一座山脉的地气走向，洞悉方圆百里的灵机变化。
此刻，他将这门压箱底的保命本事运转到了极致。
他的双眼刺痛，两行血泪从眼角缓缓滑落，但他毫不在意。
他只想看清楚，这股威压的源头，究竟是什么！
下一秒。
他“看”到了。
在他的灵觉视野中，那个他毕生难忘，也毕生恐惧的景象，清晰地呈现了出来。
水库，还是那个水库。
但又完全不是那个水库。
原本在他望气术下，那如同巨大气旋一般，疯狂汇聚着天地灵气的景象，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巨兽。
一头他根本无法用任何语言去描述，无法用任何想象力去勾勒其完整轮廓的，蛰伏的巨兽。
整片黑山水库，那波光粼粼的水面，只是它背上甲壳的一片小小的区域，上面的波纹，也不过是甲壳沟壑间的一点积水。
水库下方深不可测的库底，连同周围绵延起伏的山脉，都只是它身躯的一部分。
那些被他视为龙脉地气的灵气流，根本不是什么自然形成的灵脉。
那是……那是这头巨兽的血管！
而那个位于水库中心，他此行的最终目标，那个灵气漩涡的核心……
那是这头巨兽的……呼吸。
一次平缓的，悠长的，沉睡中的呼吸。
每一次吸气，天地间的灵气便被强行抽扯而来，汇入它的体内。
每一次呼气，精纯过后的能量又逸散而出，滋养着这片水域里的万物。
玄尘子的灵觉疯狂地向外延伸，想要看清这头巨兽的全貌。
他“看”过了山峰，越过了河流，穿过了云层……
然而，他看到的，永远都只是那庞大身躯上的一角。
那古老、苍茫、厚重得让他神魂颤栗的甲壳，无边无际，仿佛与整个大地都融为了一体。
它就趴在这里。
从亘古，到如今。
它在沉睡。
而自己刚才那点微末的伎俩，那柄引以为傲的铜钱剑，那点可笑的法力，对于这尊存在而言，甚至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只是一个在它耳边嗡嗡作响，打扰了它睡眠的……苍蝇。
刚才那一下，它甚至没有醒。
它只是在睡梦中，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仅此而已。
玄尘子辛苦修行了六十年的法力，他身为云霄派长老的尊严，他行走世俗所向披靡的自信，在这头巨兽无意识间散发出的气息面前，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
那是生命层次上的碾压。
是蚂蚁仰望星空时，那种发自灵魂最深处的，对于“无限”与“永恒”的恐惧与敬畏。
“真龙老祖……”
玄尘子嘴唇哆嗦着，无意识地念出了清风子曾经说过的话。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清风子为什么会被吓成那个样子。
清风子说的没错，这里确实有“真龙老祖”。
但他妈的，清风子没说，这位“老祖”的体型，是以“星球”为单位计算的啊！
这是何等的存在？
是上古神话中镇压四极的圣兽玄武？
还是传说中开天辟地之前，就已经存在的混沌魔神？
他不知道。
他的认知，他的道法，他的一切，都无法给他答案。
玄尘子的道心，那颗他锤炼了数十年，自以为坚不可摧，圆融无暇的道心。
在这一刻，没有出现裂痕。
而是被这无法理解的“真实”，直接碾成了最细微的粉末。
彻底碎了。
“噗通！”
一声闷响。
玄尘子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直挺挺地跪倒在了岸边的泥水之中。
他不是向谁下跪。
而是他的身体，他的灵魂，已经无法再承受站立这个动作。
“当啷！”
手中那柄灵光尽失的铜钱剑，也随之脱手，掉落在坚硬的岩石上。
红色的丝线崩断，那四十九枚古旧的铜钱，摔得四分五裂，散落一地，滚入泥浆，彻底变成了一堆废铜烂铁。
管理室内。
林夜看着监控画面里，那个前一秒还叫嚣着要“净化孽畜”，下一秒就五体投地，跪得比谁都标准的“仙长”，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
这才是顶级享受。
什么钓鱼佬拉断鱼竿，什么主播被拖着跑，跟眼前这一幕比起来，都显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一个修行有成的“专业人士”，其世界观崩塌时所能提供的癫狂值，简直是指数级的爆炸。
【检测到超高强度情绪波动：敬畏、恐惧、绝望、认知崩塌……】
【癫狂值+！】
【成就解锁：道心毁灭者（成功使一名修行者的道心彻底崩溃）】
【奖励：珍品级物种盲盒x1】
林夜满意地看着系统面板上跳出的信息，然后不紧不慢地拿起桌上一包还没开封的薯片。
“咔嚓。”
他撕开包装袋，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管理室内格外响亮。
他捏起一片，放进嘴里。
“嘎嘣。”
薯片的香气在口中弥漫。
嗯，黄瓜味，不错。
这位道长，比泡面下饭多了。
就是不知道，这位道心破碎的客人，会不会摇人？
最好多叫点师兄弟过来，水库的大家长，也该多活动活动筋骨了。
林夜一边吃着薯片，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屏幕里那个跪在泥水里，一动不动的老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