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夜色如墨,寒星疏落于北疆荒原的天幕。
阴山北麓的阴影里,藏着被当地人称作禁地的“鬼愁涧”,谷口隐于枯林深处,寻常人即便途经也难觅其踪。
谷内寒风如刀,嶙峋怪石或似猛兽蛰伏,或如厉鬼呲牙,在昏暗天光下勾勒出狰狞轮廓,偶有碎石坠入深渊,半晌才传来微弱回响。
一支三百人的骑兵队,马蹄裹布、甲胄蒙着深色罩袍,宛若夜中幽灵,悄无声息现身谷口,队列肃整得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为首者正是换了玄色劲装的赵桓,劲装衬出挺拔身形,腰间悬柄短剑,面容在夜色里更显冷峻。
“陛下,皇城司哨探连夜传回情报:金将完颜希尹率八百心腹残部,藏于谷最深处溶洞附近,营寨外设三重暗哨。”一名同装束的禁军统领单膝触地沉声禀报。
完颜希尹乃金国开国元勋,既亲手创制女真文字,又是战场以狡诈残忍闻名的老将。漠北一役金军溃败时,他竟令亲兵挡箭,借装死卧于尸堆,躲过背嵬军地毯式清剿,随后收拢数千散兵,昼伏夜出遁逃至此。
亦是他在奴隶市场看中突厥王室血脉的库兰,不仅为其赎身,更暗授兵法,一手策划“黑狼旗”崛起,妄图借契丹叛乱牵制宋军。
他心中燃烧着复国执念,妄图以契丹血、宋军骨铺就重返权力巅峰之路,为大金流尽最后一滴血也在所不惜。
“令右翼小队即刻迂回,与左翼汇合严守谷口要道,凡异动者格杀勿论。”赵桓声音冷得无一丝温度,目光扫过黑暗山谷,“今日,纵是蝇虫也不得飞出谷外半步。”
他深知完颜希尹老奸巨猾,谷口必设重重陷阱伏兵,强攻无异于自投罗网,只会让麾下将士白白送死。
他只点了十名精锐攀岩死士,各人系着特制登山绳、手持铁爪,如猿猱般踩着崖壁稀疏岩缝与枯藤,攀向近乎垂直的谷侧悬崖,崖壁薄冰不时滑落深渊,悄无声息。
寒风在耳畔呼啸,卷着碎石打脸生疼,脚下便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便粉身碎骨。但赵桓心却静得可怕,目光锐如鹰隼,每一步都稳准狠,宛如待狙杀目标的死士,所有情绪尽敛,只余寒冰般纯粹的杀意。
东方渐白,黎明悄至,第一缕晨光刺破厚雾如利剑般照亮沉寂山谷时,赵桓已带小队伏于谷最高处的巨石后,岩石恰好遮蔽身形。
他手中特制“真理”步枪,枪管泛着冷光,特殊打磨的瞄准镜清晰无比,正死死锁定数百米下那座最大、防卫最严的牛皮营帐,帐外巡逻士兵在镜中一览无余。
帐门口,身披厚貂裘、发须皆白却不显老态的老者负手而立,眼神仍如鹰隼锐利,在数名重甲将领簇拥下,低头查阅草原快马送来的军报——正是完颜希尹,虽经败逃,威严仍未消减。
他脸上难掩得意,嘴角微扬,手指轻敲军报。宋军主力果然如他所料,被黑狼旗牵制在漠南,短时间无法北上,一切尽在算计中。他甚至已谋划,待宋辽两败俱伤,便收拢草原各部,坐收渔利重振大金荣光。
身旁亲兵递上温热马奶酒,老者缓缓端起,酒液在杯中轻晃,就在酒杯将触唇边的刹那——
山巅之上,赵桓嘴角勾起冷冽弧度,眼中寒光一闪,多年战场磨砺让他此刻心无波澜。
“再会了,老狐狸。”他轻声低语,声音被风卷散在山谷里。
指尖稳稳扣住扳机,深吸一口气,随即猛地发力。
“砰!”一声不算震耳却带着金属穿透力的枪响,瞬间划破山谷死寂,在岩壁间激起阵阵回声。
数百米外,完颜希尹动作骤然凝固,脸上得意笑容还未褪去,眉心已突兀现出细小红点,鲜血顺着鼻梁滑落。手中酒杯“哐当”坠地,酒液泼洒,身躯如断线木偶般缓缓后倒,那双锐利眼睛瞪得滚圆,死不瞑目。
他倒下的瞬间,赵桓猛地站起,手臂利落下劈,冰冷命令通过特殊手势传至各处埋伏小队:“开火!”
埋伏于谷两侧岩缝、树丛的三百禁军早已蓄势,闻言同时将“真理”步枪对准下方混乱的金军营地,枪口火光接连闪现!
“砰砰砰砰——!!!”密集枪声如死神镰刀收割生命,在山谷奏响血腥乐章。金军残部毫无防备,在突袭下乱作一团,根本无法组织抵抗,这是场毫无悬念的高空精准狙杀!
半个时辰后,枪声渐稀至沉寂,只剩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弥漫空中,与寒风交织,令人作呕。
赵桓理了理凌乱劲装,缓缓走下山巅,一名禁军小校捧着刚从完颜希尹怀中搜出的密信快步上前,信上还带着死者余温。
展开信纸,字迹潦草却透着谄媚,是傀儡狼王阿史那·库兰连夜派人所送,内容无非是向“主人”完颜希尹邀功,诉说骚扰宋军的“战果”,并急切询问扩大战果之策。
赵桓看完信发出低沉轻笑,随手从亲兵腰间抽出水狼毫,蘸取完颜希尹滴落的鲜血,在信背龙飞凤舞写下数行字:
“狗,尚在。”
“主人,已死。”
“明日午时,长城脚下,朕,等你来谈。”
“谈,则生。”
“不谈,则死。”
他将信递给身形矫健的斥候:“速遣人快马,务必今日日落前将此信射入阿史那·库兰王帐,不得有误。”
“朕倒要看看,”赵桓望向草原方向,眼中闪烁着玩弄猎物的锋芒,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一条失了主人的疯狗,是会夹尾投降,还是执迷不悟自寻剥皮抽筋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