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枪……竟已失效?”这声低喃仿佛从众人喉间挤落,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在寂静殿内悄然回荡。
军机处内,落针可闻的死寂如寒潭般凝滞,连殿外廊下的风似也不敢擅入,唯有鎏金铜炉中升起的檀香,袅袅缠绕着空气中的凝重。
当韩世忠那份染着血渍与硝烟味的军报,被内侍省官员一字一句清晰诵读之际,在场众人,纵使是刚受封武昌郡公、眉宇间满是英气的岳飞,那股经常年征战沉淀的锐气亦不禁为之一滞,指尖下意识攥紧腰间佩刀柄,一股寒气自足底猛地窜上天灵盖,激得人浑身发麻。
神机营、火枪阵,此二者由先帝亲自主持筹建的新军劲旅,乃大宋军事革新的灵魂所在,更是朝堂上下敢于摒弃旧制、与纵横驰骋的草原铁骑正面对决的最大底气。
然此刻,这份支撑大宋革新的底气,却如被巨石砸破的琉璃盏,哗啦啦碎裂殆尽,荡然无存。
那些昔日被文臣武将鄙夷为“蛮夷”、只会凭一股蛮力埋头冲锋的蛮族骑兵,竟不知自何处觅得法门,身着一袭泛着冷光的厚重板甲,那曾在战场上呼啸夺人性命的火枪铅弹,打在甲胄上竟堪堪只留浅浅凹痕,全然无法洞穿这层坚固的“铁壳”!
部分刚接纳“师夷长技”新思想的年轻文官,早已面色惨白如纸,手中象牙笏板微微颤抖,先前对新政的热忱似被这冰冷军报浇得透凉,眼神中复又浮现对革新之路的动摇之色。而那些素来主张“祖宗之法不可变”、遭新政压制许久的老臣,虽碍于圣威噤声不语,然嘴角已忍不住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垂眸间眼底闪过“早已知此”的讥诮。
看吧,这些所谓劳民伤财的奇技淫巧,终究是旁门左道难成大器!老祖宗传下的弓马骑射、刀枪兵戈,才是保家卫国的正途!
御座之上的赵桓,却始终面无表情,仿佛殿内骚动与议论皆与他无关。
他既无暴怒的斥责,亦无惊慌的失措,手指修长,却携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在摊开的冰冷舆图之上缓缓轻叩,每一下都似敲在众人的心弦之上般。“罗斯公国……板甲……重装骑枪冲锋……”他低声重复着军报中提及的关键信息,眼中闪烁者,非为面对强敌之恐惧,而是一种交织着冰冷算计与狂热兴奋、宛若经验老道的猎人瞥见从未见过的珍稀猎物时的亢奋。
“诸卿何慌之有?”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帝王独有的威严,如柄沉甸甸重锤,轰然砸在众人心头,瞬间压下殿内的暗流涌动。
“朕的枪弹虽暂不能穿透他们的铁壳,难道朕便不会再另辟蹊径,造一个能将他们连人带壳,一并砸成肉泥的‘重锤’吗?”
话音刚落,他猛地一拍御案,案上镇纸与奏折皆随之一震,而后霍然起身,龙袍下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弧线。
“退朝!”
“毕宸,岳飞,随朕去神机阁!”
他丢下满朝仍处于惊愕之中、尚未回过神来的文武百官,大步流星迈出军机处,龙靴踏在金砖地面发出沉稳声响,背影挺拔如松,径直走向那由他一手缔造、专门研制军械、诞生过无数奇迹与“怪物”的神机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