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侧沼泽的热源动了。
段逸在控制台上按了一下，屏幕上的标记立刻被锁定。他没有打开新的画面，也没让人去追。他知道现在不能轻举妄动。碎岩还在等机会，他也需要时间。
通讯水晶突然亮起蓝光，是边境哨塔发来的紧急信号。段逸点开，一段影像开始播放：雷克斯伯爵站在一个临时搭的高台上，身后是一排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穿的是杂色铠甲，旗帜上没有王国标志，只有他家的野猪图腾。
“哥布林巢穴藏了邪教徒，污染土地，危害边境。”雷克斯的声音通过魔法扩音器传得很远，“我以领主名义宣布，三天内清剿此地，恢复秩序！”
段逸关掉影像，脸上的表情没变。这种话他听多了。一开始说是“清除异端”，后来变成“维护和平”，再后来就是“接收无主之地”。其实都是为了抢地盘和资源。
他按下内部通讯键：“凯瑟琳，来指挥中心。”
不到两分钟，门开了。凯瑟琳走进来，肩甲上还带着训练场的灰尘。她看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距离新月还有六十九小时十六分钟。这个数字一直在跳，但她早就习惯了。
“雷克斯出兵了。”段逸说，“打着清剿的旗号，其实是想占地。”
凯瑟琳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翡翠残境和人类领地的交界线。“他不是第一个这么想的人。但他是第一个敢公开集结军队的。”
“因为他知道我们最近有麻烦。”段逸说，“碎岩的事虽然没传出去，但他能感觉到我们的防备松了。”
“所以他挑这时候动手。”凯瑟琳点头，“想捡便宜。”
“但我们不能让他得逞。”段逸站起来，走到主控台边，调出兵力分布图。大地力士在地下三层防守，幽影斥候在外围巡逻，林语者负责植物警戒网。所有单位都在岗，但没有调动。
“我们现在最怕的是两边同时打。”他说，“一边要对付碎岩，一边又要防雷克斯进攻。就算打赢了，也会损失很大。”
“那就别让他打。”凯瑟琳说，“让他觉得不值得打。”
段逸看着她。
“雷克斯不怕硬拼，就怕亏本。”凯瑟琳继续说，“他的兵大多是雇来的，干一天给一天钱。如果发现打起来代价太大，他自己就会退。”
“所以我们要让他觉得我们不好惹？”
“对。但也不能太强硬。”凯瑟琳补充，“如果你摆出决战的样子，他会怀疑你在藏实力。反而会更小心，甚至联合别的领主打我们。”
段逸沉默几秒，然后说：“那就反过来做。”
“什么意思？”
“让他觉得我们防备松了。”段逸说，“日常照常，巡逻减少，让一些废弃区域看起来没人管。再放点假消息，说主力都去处理地底裂缝了。”
凯瑟琳眼睛一亮：“你是想骗他动手？”
“不是骗他动手。”段逸摇头，“是让他以为有机会。只要他敢派小队来探路，我们就能摸清他的打法。更重要的是……”他停了一下，“我们可以趁这段时间办另一件事。”
“外交。”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这个词。
段逸打开加密信道，开始写信。收件人是矮人王索瑞尔。内容很简单：雷克斯最近扣了三支矮人商队，理由是“走私违禁品”。但实际上，那些货只是普通矿石和工具。
“这些事我们早就查到了。”段逸一边打字一边说，“当时没动，就是留着用。”
“现在用正合适。”凯瑟琳站在旁边看，“你告诉他边境不稳，会影响商路安全。暗示如果我们倒了，下一个就是矮人。”
“我不求他帮忙。”段逸说，“我只说我们有共同利益。”
信写完后，他加了一段影像证据——是从幽影斥候拍到的画面里截出来的。雷克斯的手下正在检查一辆矮人矿车，有个军官偷偷把一块秘银塞进自己口袋。
“这足够让他生气。”段逸说，“矮人最恨偷矿的人。”
他把信交给一名加密信使，是个经过测试的工兵子体。对方接过信，点头离开。
“接下来就是等。”段逸坐下，“等雷克斯反应，等索瑞尔回信，也等碎岩下一步动作。”
“你不担心他提前打进来？”凯瑟琳问。
“他不会。”段逸看着屏幕，“雷克斯这种人，做什么都要算成本。他现在看到的情报是：哥布林内部乱了，主力下沉，表面防备弱。他会先派人确认，再决定要不要打。”
“所以我们只要做好假象就行。”
“对。”段逸点头，“布伦希尔德那边准备好了吗？”
“刚收到消息。”凯瑟琳拿出终端，“她已经开始改草人模型。第一批六个，今天下午能完成。”
“让她加快。”段逸说，“不要做得太真，动作要僵一点。巡逻路线也要乱，像没人统一指挥。”
“明白。”凯瑟琳记下来，“另外，林语者可以在外面种些低魔作物，比如夜藤和灰藓。看起来像在种地，其实没用。”
“可以。”段逸同意，“再让幽影斥候傍晚时释放几次短魔力波动，假装换岗出错。”
“这样雷克斯的探子就会以为我们管理混乱。”
“对。但他们不知道，真正的指挥系统一点都没乱。”
凯瑟琳看了眼时间，转身要走。“我去训练场看看新兵轮值。如果雷克斯真派人进来，二线队伍得顶上。”
“去吧。”段逸说，“有事我会通知你。”
门关上后，指挥中心只剩他一个人。屏幕上数据还在跳。北侧沼泽的热源不动了，可能躲进了地下。碎岩还没动，但他脖子后的骨符一定又烫过了。
段逸打开优先级表。一级待命：碎岩团伙行动预警。二级应对：雷克斯军事动向。三级预备：地底裂缝能量监测。
他把幻象部署任务标为“已启动”，设了三个检测点：草人激活后三十分钟、第一次被敌人发现时、雷克斯明确回应后。
做完这些，他靠在椅子上闭眼。精神压力有点大。灵魂链接传来轻微刺痛，说明生命之种的能量循环不太顺。但他不能休息。至少现在不行。
通讯水晶又亮了，这次是绿色。布伦希尔德发来消息：“草人改造中，材料够，四小时后可试运行。”
段逸回：“按计划走，注意伪装。”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没来。雷克斯可能只是个幌子，背后也许还有更大的势力。但他必须先把眼前这步走稳。
他睁开眼，看向边境的热成像图。那里还没有军队移动，但营地火堆比昨天多了两个。说明雷克斯确实在增兵。
段逸调出草人设计图。这是用废纤维和轻木做的模型，原本是用来训练新兵认目标的。现在要加一点点生命能量，让它能模仿工兵的基本行为。
关键是不能太像。太像反而会让人怀疑。要让它看起来像是应急用的，甚至是缺资源时的无奈做法。
他改了动作程序：让草人在固定路线走，但偶尔会停下、转圈，甚至“摔倒”。巡逻时间也不固定，有时五分钟，有时二十分钟。
“就像真的没人管一样。”他低声说。
他又设了魔力波动频率。很低，断断续续，像是设备老化或操作失误造成的泄漏。
全部设好后，他把方案发给布伦希尔德，附了一句：“第一批先放五个，在西北角废弃矿道口附近。”
那边很快回：“收到。马上开工。”
段逸退出界面，再看全局状态。震感藤已全部激活，岩壁陷阱待命，灵田区的符文系统正常。米娅还在阳光房睡觉，左臂上的符文安静无声。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外面是核心区，工兵在搬材料，大地力士在加固墙，林语者在照看作物。一切都很平静。
但这平静是他安排的。
他知道雷克斯在看，也许还不止雷克斯。
他回到座位，打开最后一个面板。那是通往矮人王都的备用信道。他已经很久没用了。上次通话是半年前，谈一批特殊矿石的交易。
这次不一样。
他在输入框里打了三个字：
“速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