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走出核心区时,天快黑了。他走得很慢,后背还有点僵。米娅跟在他后面,没说话,一直看着他。
他们沿着石板路走了一段。段逸忽然停下,米娅也停下。她耳朵动了一下。
段逸转过身,低头看她。她站在暗处,眼睛亮亮的。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轻轻带着她往南边走。
两人走到中层生态区的一片坡地。这里有个废弃的温室,只剩几根铁架和碎玻璃。风吹过来,卷起一些干藤。
段逸松开手,站了几秒。他抬手按了腰间的通讯符。
“布伦希尔德,来南坡。”
不到五分钟,布伦希尔德跑来了。她扛着工具包,脸上有油污,头发扎成马尾,一甩一甩的。
“怎么了?”她问。
段逸没回头,指着前面那片废墟:“我要在这里盖个房子。不大,能挡风,有光,能种植物。她要住得舒服。”
布伦希尔德看了看那地方,又看了眼米娅。米娅正低头蹭鞋上的土,动作很轻。
布伦希尔德蹲下,抓了把土捏了捏,又闻了闻。
“土没问题,排水也好。”她说,“材料得小心选。”
段逸点头:“安全第一。不能有尖角,隔音要做好。施工时间避开她醒的时候。”
“明白。”布伦希尔德站起来,“我用沼晶加宁神藤做墙。透光,结实,还能减震。修水渠剩的材料够用了。”
段逸说:“好。你安排人搬料,别吵到她。”
布伦希尔德看了米娅一眼:“放心,我知道。”
第二天早上,米娅醒来时听见外面有敲击声。她坐起来,耳朵竖着听了一会儿,尾巴慢慢绕上腿。
段逸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块烤好的薯根。他递给她,指了指门外,做了个“小”的手势,又把手放在胸口拍了两下。
米娅看着他,咬了一口薯根。
声音只响了一个多小时就停了。之后每天只有一次,时间很短。结束后地上干干净净,看不出有人来过。
三天后的清晨,阳光刚照到山坡。段逸站在门口,朝米娅伸出手。
米娅穿上鞋,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段逸拉着她,慢慢往南坡走。
快到地方时,她放慢脚步。前面出现一座低矮的房子。墙是半透明的淡绿色,阳光照进去,在地上留下影子。
屋顶是藤条编的拱形,上面有几根新芽。门是木头的,边缘包了软皮,没有锁。
段逸推开门。
里面铺着厚厚的苔藓地毯,踩上去很软。靠窗有几张木桌,桌上摆着花盆。宁神花开了,叶子在动。
角落有个小柜子,放着她的布巾、炭笔和一个旧布偶——那是她逃出来时唯一带走的东西。
段逸松开手,退后一步,做了个“请进”的动作。
米娅站在门口没动。她睁大眼睛,耳朵来回动,像在听什么。
然后她走进去。
脚踩在苔藓上,声音很轻。她走到窗边蹲下,指尖碰了碰花瓣。叶子轻轻晃了一下。
她抬头看向段逸。
嘴角慢慢往上扬。
这是她第一次笑。
她抬起手,先拍自己胸口,再指向阳光,最后两只手指并拢,在胸前比了个心。
段逸站着没动。
米娅收回手,低头看自己的手指。然后她走过来,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到窗边的蒲团旁。
两人坐下。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
段逸的手放在膝盖上。他感觉米娅靠了过来。她的肩膀轻轻碰到他的手臂。
他没躲。
米娅低下头,脸靠在他肩上。她呼吸很轻,耳朵贴着他衣服,不动了。
段逸抬起左手,想拍拍她,又停下。最后只是把手放在她背后。隔着衣服,他能感觉到她的心跳。
外面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布伦希尔德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小箱子。她看了一眼,没进来,把箱子放在门外地上,转身走了。
段逸听见箱子上的符文闪了一下,知道锁住了。
他没去拿。
米娅也没动。她的尾巴不知什么时候缠上了他小腿,一圈,又一圈。
阳光慢慢偏移,照到花盆边。宁神花的影子拉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段逸低头看那只手。米娅的手很小,手指细长,指甲剪得很整齐。她无名指上有道浅疤,是他第一次见她时留下的。
他想起那天她在矿洞外的样子。满身是伤,缩在角落,却不怕他的子体。
现在她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段逸轻轻动了下手臂,怕她惊醒。然后他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
米娅动了下耳朵,没醒。
他坐着没动。
外面的风小了。房子里的温度刚刚好。
宁神花又晃了一下。这次是因为米娅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