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公益基金的校车染成蜜糖色时，林舟的脚踝在槐树下磕了第三下。苏清鸢蹲下去给他揉，男人的裤脚沾着草屑，像只刚学飞的雏鸟：“慢点成吗？医生说你这腿得养三个月，急着拆钢板当奖状啊？”
“这不有你扶着吗。” 林舟往她手里塞了颗奶糖，张老头新熬的麦芽糖芯，甜得能粘住舌头，“陈默说逆风律所的打印机卡纸了，咱们顺道送点纸过去。”
逆风律所的玻璃门还贴着 “宏业滚出商界” 的标语，是虎哥的兄弟们昨晚贴的。前台小姑娘抱着空纸箱转圈，看见他们突然红了眼：“林先生，苏小姐，所有供应商都不给我们供货了，连 A4 纸都断了！”
打印机在角落里发出 “咔哒咔哒” 的哀鸣，像只饿肚子的蝉。墙上的胜诉锦旗耷拉着，赵曼的签名在最上面 —— 宏业的法务总监，此刻正坐在对面写字楼的落地窗前，举着咖啡杯朝这边笑。
“赵曼干的。” 苏清鸢的指尖刚碰到空纸箱，闪电印记突然泛凉，无数画面涌上来：染着红指甲的手在合同上盖章，供应商老板点头哈腰地接电话，“赵总监放心，逆风那边我已经断供了，连铅笔芯都不会给他们留一根。”
林舟突然往电梯口跑，脚踝在地面拖出轻响：“等我十分钟。” 他的轮椅还在楼下，背影摇摇晃晃却跑得飞快，“保准让打印机吃饱饭。”
*** 十分钟后，林舟抱着个纸箱堵在律所门口，A4 纸从缝隙里探出头，像叠成方块的云。他把箱子往地上墩，喘得像台老旧风箱：“我爸公司淘汰的，都是 70 克的好纸，够用到胜诉那天。”
纸箱侧面印着 “林氏集团” 的烫金 logo，边角被磨得发白。苏清鸢的指尖刚碰到纸箱，闪电印记突然发烫，刺得她眼眶发酸 ——
林舟站在林氏集团的旋转门前，昂贵的西装皱得像咸菜干。他父亲的助理把文件往他怀里扔：“少爷，董事长说您要是非要帮那个什么逆风律所，就别认他这个爹。” 男人捡起文件时，膝盖在大理石地面磕出轻响，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我求您了，就一箱纸……”
“怎么了？” 林舟突然在她眼前挥挥手，奶糖的甜味从他手心飘出来，“脸怎么白了？”
苏清鸢突然抱住他，下巴在他锁骨上磕出轻响：“下次别再跟你爸低头了。” 纸箱里的 A4 纸发出簌簌的响，像谁在偷偷掉眼泪，“我们可以去废品站找，张老头说废纸浆也能造纸。”
“傻丫头。” 林舟的手在她头发里乱揉，“那老头懂个屁造纸，他就知道往面里加糖。” 他突然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上的疤痕，“你看这疤，比我爸的冷脸吓人多了，我都不怕，还怕求他一箱纸？”
*** 赵曼的高跟鞋声在走廊里敲出脆响，像在给这场对峙敲锣。女人倚着门框，指甲在爱马仕包上划着圈：“林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捡家里淘汰的破烂当宝贝。” 她往纸箱里瞟了眼，突然笑出声，“70 克的纸？我们宏业擦桌子都不用这么次的。”
“总比某些人用 A4 纸打印黑料强。” 苏清鸢把纸箱往打印机旁拖，A4 纸的边缘割得手心发红，“至少我们的纸干净，印出来的字也干净。”
赵曼的脸突然涨成猪肝色，转身时高跟鞋崴了下：“等着瞧，下周你们连桶装水都喝不上。” 她的声音飘在走廊里，带着股没烧透的煤气味，“我已经跟全城的水厂打过招呼了。”
林舟突然从纸箱里抽出张纸，卷成筒敲着手心：“巧了，我爸公司的饮水机也淘汰了，明天我再搬两台过来。” 他往赵曼的背影喊，“顺便给您带包速溶咖啡？宏业股价跌成那样，您怕是喝不起现磨的了。”
律所里爆发出哄笑，连打印机都 “咔哒” 响了声，像是在笑。苏清鸢把 A4 纸塞进纸盒，突然发现每张纸的边角都有个小小的向日葵水印 —— 是林舟用马克笔点的，歪歪扭扭却很认真。
*** 味香斋的蒸笼冒得比烟囱还高，张老头把肉包往逆风律师手里塞，油星溅在他们的文件上。“赵曼那娘们就是欠收拾！” 老头往炉子里添了块劈柴，火星子溅到地上，“上次她来买包子，嫌我用报纸包，非让我用她的 lv 袋，呸！”
周明推了推眼镜，把刚打印好的证据往桌上摊：“我们查到赵曼挪用宏业的法务经费，给‘白大褂’的人打点关系。” 他的手指在某行字上敲了敲，“这里有她和监狱长的通话记录，顾晏城在里面过得比谁都滋润。”
林舟突然咳嗽起来，咖啡呛在喉咙里：“我爸刚才打电话，说赵曼去林氏集团哭了，求他别帮逆风。” 他往苏清鸢手里塞了颗喉糖，“老头把她轰出来了，说再敢踏进公司一步，就放狗咬她。”
“你爸还是向着你的。” 苏清鸢的指尖在 A4 纸上划着，向日葵水印在灯光下闪，“他就是嘴硬。”
“谁向着他了！” 林舟突然提高嗓门，又赶紧压低声音，“那老头是怕我妈知道他欺负我，回头又得跪键盘。” 他挠挠头，耳尖红得像熟樱桃，“其实他今天偷偷给我转了五万块，备注是‘买纸钱’。”
*** 赵曼的 “断水计” 第三天就破了功。虎哥的兄弟们扛着纯净水往律所冲，水桶在地上滚出咚咚的响：“清鸢妹子放心，我们汽修厂的井水甜着呢，烧开了一点水垢都没有！”
林舟正蹲在地上接水管，脚踝处的绷带渗出血迹。苏清鸢拽他起来时，发现他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 —— 是林氏集团的财务报表，某页被圈出个数字：500 箱 A4 纸，备注是 “捐赠逆风律所”。
“你爸还说不是向着你。” 她把报表往他口袋里塞，纸角戳得他肚子发痒，“这 500 箱够我们印到你腿好利索了。”
打印机突然 “嗡” 地启动，吐出张刚打好的传票 —— 是给赵曼的，上面盖着法院的红章，像朵烧红的花。律师们拍着手叫好，有人突然喊：“林少，苏小姐，我们去楼顶放鞭炮庆祝吧！”
*** 楼顶的风把苏清鸢的头发吹成乱糟糟的鸟窝，林舟用 A4 纸给她折了个纸鸢，向日葵水印在风里飘。远处的宏业大厦挂着 “跳楼价清仓” 的横幅，赵曼被记者堵在门口，高跟鞋掉了一只，像只斗败的公鸡。
“你看。” 林舟把纸鸢往她手里塞，线轴在他掌心转得飞快，“有时候看似没用的东西，反而能派上大用场。” 他指着纸箱里剩下的 A4 纸，“就像这些纸，既能打印证据，又能折鸢子，比赵曼的爱马仕包有用多了。”
苏清鸢的指尖在纸鸢尾巴上捏着，突然想起林舟求他父亲时的样子。男人站在旋转门里，背影单薄得像张纸，却硬是撑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她突然把纸鸢往天上一放，线轴在手里转得发烫：“我们去瑞士的时候，也带着这些纸吧。”
“带纸干嘛？” 林舟的手在她腰上搂得更紧，“难道要在阿尔卑斯山打印胜诉书？”
“不是。” 苏清鸢望着纸鸢钻进云层，突然笑了，“我想给我妈写封信，告诉她我们赢了。” 她往纸箱里摸了摸，抽出张印着向日葵的纸，“就用这张，她肯定喜欢。”
*** 逆风律所的庆功宴开在味香斋，张老头把桌子拼成长条，肉包堆得像座小山。周明举着搪瓷杯跟律师碰杯，酒洒在 A4 纸打印的胜诉书上，晕开一小片黄：“这叫酒渍防伪标记，比我的扳手刻痕灵多了。”
林舟的脚踝终于拆了绷带，他踩着张老头做的布鞋，在院子里转圈给大家看。苏清鸢坐在纸箱上，给瑞士的母亲写信，笔尖在向日葵水印上顿了顿：“妈，我们用一箱淘汰的 A4 纸打赢了官司，林舟说正义就像纸鸢，看着容易掉下来，其实线在我们手里攥着呢。”
风从巷口吹进来，信纸在她膝头翻了页，露出背面林舟写的小字：“等你回来，我们一起放风筝。”
苏清鸢突然想起赵曼被带走时的眼神，像只困在玻璃罐里的苍蝇。她把信纸叠成纸船，放进张老头的水缸里，纸船载着向日葵水印漂向月亮，像在说：善良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搁浅。
纸箱里的 A4 纸还剩大半，林舟说要留着给公益基金的孩子们画画。苏清鸢摸了摸那些纸，突然觉得它们比任何金银珠宝都珍贵 —— 因为每张纸上都印着两个字：骨气。
就像这人间的正道，看着普通，走起来却比任何捷径都踏实。只要手里握着这样的 “纸”，再大的风浪都能扛过去，再黑的夜晚都能等来天亮。
味香斋的灯亮到后半夜，张老头的鼾声混着打印机的嗡鸣，像首奇怪的摇篮曲。苏清鸢靠在林舟肩上，听着 A4 纸在纸箱里簌簌的响，突然觉得这声音比任何情话都动听。
因为她知道，有些骄傲不需要镀金，就像有些胜利，只需要一箱旧纸就能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