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里的秘密
“逆风互助联盟” 的群二维码刚贴出去三天，就加满了两百多号人。张磊抱着笔记本跑进办公室时，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浸湿了，鼠标垫上还沾着半块没吃完的饼干。
“苏姐！你快看！” 他把屏幕怼到苏清鸢面前，群聊记录刷得飞快，“星芒的实习生在群里爆了好多料，还有人发了赵婷收红包的截图！”
苏清鸢滑动鼠标，指尖在 “某总监让实习生背锅” 的聊天记录上停住。陈默端着咖啡路过，突然 “嘶” 了一声：“这不是去年那个跳槽到竞品公司的李姐吗？她居然也在群里。”
林舟正趴在桌上改方案，闻言猛地抬起头，下巴上还沾着片薯片：“有录音没？光有截图不够锤。”
“正在问。” 张磊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有个叫‘小透明’的私聊我，说手里有赵婷威胁实习生的录音，但怕被报复，不敢发出来。”
苏清鸢的指尖在桌角轻轻敲着，木质桌面传来细微的震动。她突然想起林舟上次挡咖啡时，衬衫上晕开的褐色污渍，像朵难看的花。“让他别怕。” 她点开 “小透明” 的对话框，输入一行字，“我们可以匿名发布，保证他的安全。”
*** 傍晚的暴雨来得又急又猛，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林舟抱着个旧硬盘冲进办公室时，裤脚还在滴水，怀里的硬盘裹着塑料袋，严严实实的。
“搞定了！” 他把硬盘往桌上一放，溅起的水珠打在键盘上，“那实习生住在郊区，我骑电动车跑了三趟，才把录音导出来。”
苏清鸢刚要接硬盘，林舟突然打了个喷嚏，鼻涕泡差点吹到她手背上。“先擦擦。” 她抽了张纸巾递过去，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腕，一股滚烫的情绪突然涌上来 ——
他 “看见” 自己蹲在实习生的出租屋楼下，暴雨把 t 恤淋成了透明的，手里攥着的 U 盘被雨水泡得发烫。实习生的妈妈隔着铁门骂：“你是不是骗子？我儿子刚毕业，经不起你们折腾！” 他掏出身份证举过头顶，雨水顺着下巴流进衣领，冻得牙齿打颤：“阿姨，我真的是来帮他的……”
“怎么了？” 林舟擦着鼻子，看见苏清鸢盯着他发愣，“脸怎么这么红？”
“没什么。” 苏清鸢的指尖还在发烫，接过硬盘的手抖了下，“谢…… 谢谢你。”
这声谢谢说得有点结巴，连她自己都觉得意外。以前在星芒，习惯了公事公办的客套，倒忘了真心道谢是什么滋味。
林舟的耳朵尖突然红了，挠着头往电脑前凑：“谢啥…… 都是应该的。” 他点开录音文件，赵婷的声音尖锐得像指甲刮玻璃，在办公室里回荡：“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信不信我让你在公关圈永无立足之地……”
陈默抱着文件夹路过，突然停下脚步：“这录音音质不错啊，用什么设备录的？”
“就普通录音笔。” 林舟调出波形图，“我稍微处理了下杂音，保证能当证据。” 他突然拍了下大腿，“对了，张磊说星芒的实习生明天想搞个线上匿名发布会，咱们要不要去撑个场？”
“当然要去。” 苏清鸢把录音备份到云端，“顺便把这些证据交给媒体，让大家看看星芒的真面目。”
*** 深夜的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雨还在下，敲得窗户咚咚响。苏清鸢起身去倒咖啡，路过林舟的工位时，电脑屏幕突然亮了下，弹出的浏览记录赫然写着 ——“情绪感知异常是什么病”“能感知他人情绪是超能力吗”“如何委婉地询问对方是否有特殊能力”。
她的脚步顿住了，咖啡杯在手里晃了晃，褐色液体差点洒出来。原来他早就发现了？是上次碰奶茶杯时？还是在星芒办公室挡咖啡的瞬间？
林舟突然从椅子上弹起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 你别看！” 他伸手去关页面，慌乱中带倒了桌上的可乐罐，棕色的液体顺着键盘往下流，滴滴答答溅在鞋面上。
“对不起。” 苏清鸢赶紧抽纸巾去擦，指尖碰到他的手背，两人像触电似的同时缩回手。她看着他通红的耳根，突然觉得这个平时大大咧咧的男人，此刻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不是故意的。” 林舟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手指在键盘上乱按，想关掉浏览记录，却不小心点进了收藏夹。里面存着好多网页，标题全是关于情绪感知的，最新一条是昨天收藏的 ——“如何照顾情绪感知者的心理健康”。
苏清鸢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原来他不仅发现了，还偷偷做了这么多功课。
“其实……” 林舟挠着头，后脑勺的头发被抓得乱糟糟的，“我就是觉得你很特别。” 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怕被雨听见，“上次在味香斋，你说张叔的面粉有问题，我就觉得你好像…… 能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
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苏清鸢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骑着辆破电动车，车筐里的文件袋露出半张甜心小桃的照片，笑得没心没肺。
“我不是有病。” 她的声音放轻了些，像怕惊扰了什么，“就是…… 偶尔能感觉到别人的情绪，看到一些片段。”
林舟的眼睛亮了，像雨夜里突然亮起的路灯：“那你能感觉到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苏清鸢的指尖轻轻碰了下他的胳膊，一股温热的情绪涌上来，像冬日里的阳光 ——“她终于肯说了…… 原来不是我的错觉…… 以后要更小心点，别让她觉得不舒服……”
“你在想，” 她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以后要更小心照顾我的情绪。”
林舟的脸 “唰” 地红了，从脖子一直红到脸颊，抓起桌上的文件夹挡在脸前：“你…… 你别乱看！”
这副窘迫的样子逗得苏清鸢笑出了声，笑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荡开，惊得窗外的雨都小了些。她突然觉得，一直以来小心翼翼守护的秘密，被这样坦然接受的感觉，好像也不错。
“其实我早就发现了。” 林舟从文件夹后面露出半张脸，“你碰过的东西，总能说出点不一样的细节。上次罐头的封口，别人都以为是机器故障，你一摸就说有人为动过的痕迹。” 他挠了挠头，“我就是有点担心，这能力会不会让你不舒服。”
苏清鸢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在星芒时，赵曼总说她的感知是 “怪物的天赋”，劝她找医生看看；可眼前这个男人，却在担心她会不会不舒服。
“有时候会有点累。” 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苦中带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尤其是碰到负面情绪多的人，像被好多根针扎似的。”
“那以后这种事让我来。” 林舟突然挺直腰板，像宣誓似的，“脏活累活我来干，你负责关键时刻出手就行。”
他说得一本正经，额前的碎发还沾着点可乐渍，看着有点滑稽，又有点让人感动。苏清鸢突然想起母亲说的话：“找对象啊，不用看别的，就看他疼不疼你。”
“对了，” 林舟突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掏出个蓝色的小本子，“我把你每次感知到的信息都记下来了，发现你好像只有碰到对方的东西才能看见画面，是不是？”
本子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却记得很认真，连她上次碰张磊的电子表看到仓库画面，都写得清清楚楚。苏清鸢翻到最后一页，发现他画了个简易的流程图，标注着 “接触方式 - 感知强度 - 画面清晰度”。
“你还做了数据分析？” 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发现了新大陆。
“嘿嘿，以前在星芒学的。” 林舟挠着头笑，“赵曼总说做事要讲逻辑，我就试着分析了下。” 他突然指着其中一行，“你看，碰到贴身物品比碰文件感知强，是不是说明情绪和接触距离有关？”
苏清鸢的心里突然一动。以前她只觉得这能力是负担，从没认真研究过。被他这么一分析，倒像是门值得探索的学问。
“可能吧。” 她把本子还给他，指尖划过纸页上的褶皱，“谢谢你这么认真。”
“应该的。” 林舟把本子小心翼翼地放进抽屉，像藏什么宝贝似的，“对了，明天线上发布会用的 ppt，我做好了，你要不要看看？”
*** 线上发布会定在下午三点，苏清鸢特意穿了件米色衬衫，领口别着朵小雏菊，是张磊早上从楼下花坛摘的。林舟坐在她旁边，抱着笔记本电脑，紧张得手心冒汗。
“别紧张。” 苏清鸢递给他一瓶冰水，“又不是让你上台演讲。”
“我这不是担心嘛。” 林舟拧瓶盖的手抖了下，“万一星芒的人来捣乱怎么办？他们最擅长带节奏了。”
“放心吧。” 陈默推了推眼镜，“我设置了关键词屏蔽，只要提到‘逆风公关’就自动禁言。” 他突然压低声音，“张磊说，星芒的 hR 正在挨个约谈实习生，威胁他们不准参加发布会。”
苏清鸢的指尖在鼠标上顿了顿，点开群聊界面，“小透明” 正在发消息：“他们收了我的工牌，说不退出发布会就不给我开离职证明。” 下面跟着一串哭泣的表情。
“别担心。” 她快速回复，“我们已经联系了劳动仲裁委的人，他们要是敢扣证明，就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三点整，发布会准时开始。张磊的声音有点抖，但还是把赵婷威胁实习生、星芒伪造业绩的证据一一展示出来。当那段处理过的录音播放时，弹幕突然炸开了锅 ——
“我的天！这也太嚣张了吧！”
“怪不得星芒名声那么差，原来内部这么黑暗！”
“支持实习生维权！打倒黑心公司！”
苏清鸢看着滚动的弹幕，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以前在星芒受的委屈，那些不敢说的话，那些被压抑的愤怒，好像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口。
林舟突然碰了碰她的胳膊，递过来一张纸巾：“哭什么？该哭的是他们。” 他的指尖带着点凉意，却让人觉得踏实。
发布会进行到一半，星芒的官方账号突然冲进直播间，发了条长文：“逆风公关恶意教唆实习生抹黑同行，已保留法律追究权利。”
下面立刻有水军跟上，刷着 “逆风滚出公关圈” 的口号。林舟眼疾手快地禁言，陈默同时放出星芒偷税漏税的证据，是 “小透明” 刚才私下发来的。
“这才叫重磅炸弹。” 林舟点了支烟，烟雾在他眼前缭绕，“看他们还怎么洗。”
*** 发布会结束时，雨已经停了，夕阳从云层里钻出来，给办公室镀上了层金边。张磊抱着手机冲进来说，好几个媒体都想来采访，连《公关周刊》的主编都发来了私信。
“先不接采访。” 苏清鸢关掉电脑，“把证据整理好交给警方，让法律给他们定罪。” 她看着窗外的彩虹，突然觉得心里敞亮多了，“我们做公关的，不是为了炒作，是为了真相。”
林舟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突然说：“晚上我请吃饭吧，庆祝一下。”
“好啊。” 苏清鸢收拾着文件，“就去上次那家大排档，我要吃十串腰子。”
“你吃得完吗？” 林舟笑着打趣，“上次吃两串就说腻了。”
“这次不一样。” 苏清鸢的嘴角扬得很高，“今天高兴。”
*** 大排档的油烟味混着晚风飘过来，滋滋作响的烤串上撒着孜然，香气勾得人直咽口水。林舟举着啤酒瓶和张磊碰了下，玻璃碰撞的脆响在夜色里格外清晰。
“张磊，你那个互助群办得不错。” 苏清鸢咬了口烤腰子，烫得直吐舌头，“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谢谢苏姐！” 张磊的脸喝得通红，“我打算把群扩大到整个行业，让所有受欺负的实习生都有地方说理。”
陈默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我可以帮忙做技术支持，开发个匿名举报平台。”
“这个主意好！” 林舟举起酒瓶，“咱们逆风不仅要做公关，还要做行业的良心！”
苏清鸢看着他们兴奋的样子，突然觉得，这大概就是她离开星芒的意义。不用再勾心斗角，不用再违心做事，身边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
“对了，” 林舟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给你的。”
盒子里装着个银色的手链，链坠是个小小的闪电形状，和她手心的印记一模一样。“我看你总用袖子遮着手心，” 他挠着头，有点不好意思，“戴上这个，就不用藏了。”
苏清鸢的指尖碰到冰凉的银链，突然说不出话来。以前在星芒，赵曼总嘲笑她的印记是 “不祥的标记”，而眼前这个男人，却把它做成了饰品，告诉她不用躲藏。
“谢谢。” 她的声音有点哽咽，把手链戴在手腕上，大小刚刚好。
林舟的眼睛亮了，像藏着星星：“好看。”
旁边桌的人在吵架，声音很大，大概是情侣闹别扭。苏清鸢的指尖无意识地动了下，突然 “看见” 那个男生在口袋里攥着个戒指，其实是想要求婚。
“别吵了。” 她忍不住开口，“他口袋里有戒指，想跟你求婚呢。”
那对情侣愣住了，男生的脸瞬间红了，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红盒。女生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又哭又笑地捶着他的肩膀。
“你看，” 林舟笑着碰了碰她的手链，“这能力也不全是麻烦吧。”
苏清鸢看着手腕上的闪电链坠，在路灯下闪着光，突然觉得，或许这真的不是诅咒，而是礼物。让她能看透虚伪，能感知真心，能在黑暗里找到光明。
晚风拂过脸颊，带着烤串的香气和啤酒的泡沫味。苏清鸢举起酒瓶，和林舟的瓶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敬真相。” 她说。
“敬正义。” 林舟笑着回应。
“敬逆风！” 张磊和陈默也举起瓶子，四个酒杯在夜色里相碰，溅起的酒花像星星落在人间。
远处的星芒大厦黑沉沉的，据说 cEo 已经引咎辞职，股价跌得惨不忍睹。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终于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苏清鸢看着林舟被烟熏红的眼睛，突然觉得，这个总是穿着旧 t 恤、骑着破电动车的男人，其实比谁都靠谱。她想起他电脑里的浏览记录，想起那个闪电手链，心里暖烘烘的。
或许，未来的路还会有风雨，但只要身边有这样的人，就没什么好怕的。
毕竟，能感知情绪又怎样？能看见真相又怎样？最重要的，是有人懂你的特别，珍惜你的不同，陪你一起，在逆风里奔跑。
夜色渐深，大排档的灯还亮着，笑声和碰杯声传得很远，像一首关于勇气和温暖的歌。属于逆风公关的故事，还在继续，而且，一定会越来越精彩。
因为他们知道，最好的公关，不是耍手段、玩技巧，而是用真心换真心，用真相赢人心。
就像此刻手腕上的闪电链坠，在黑暗里闪着光，提醒着她，永远不要忘记出发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