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四院的地下室总飘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混着老木头腐烂的气息,在潮湿的空气里黏成一团,吸进肺里都带着扎人的凉意。尤其是通往负二层的铁门,常年挂着两把生锈的大锁,锁芯里积满了灰,像是几十年没开过。保安老张每次夜班巡到这里,都会特意加快脚步,手里的电筒光死死盯着地面——他总说,那扇门后面,藏着能把人魂勾走的东西。
林深是三个月前调到四院做档案管理员的,刚来时就听同事说过地下室的传闻。老档案室在负一层,紧挨着通往负二层的铁门,她每天整理档案时,总能听到铁门后面传来“咚咚”的声音,像是有人用指甲在敲铁皮,又像是骨头撞在门上,沉闷又刺耳。
“小林,离那扇门远点,尤其是晚上。”同事王姐收拾东西时,总会把靠近铁门的档案柜往旁边挪挪,“我刚来那年,有个保安不信邪,撬了锁进去,结果第二天被人发现晕在里面,醒来后就疯了,嘴里一直喊‘骨头’‘别抓我’,后来就辞职了。”
林深当时只当是老员工吓唬新人,笑着应了声,可心里的好奇却像野草一样疯长。她查过医院的旧档案,发现四院是1952年建的,地基刚好压在解放前的乱葬岗上。档案里还夹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群穿着工装的人,围着一个大坑,坑里堆满了白骨,旁边写着“清理地基,1951年冬”。
真正让她感到恐惧的,是第一次值夜班。
那天王姐家里有事,让林深替她值夜班整理新到的档案。负一层的灯是老式的白炽灯,光线昏黄,照在档案柜上,把影子拉得老长,像一个个站着的人。林深抱着档案盒往架子上放,突然听到铁门后面传来“哗啦”一声,像是骨头掉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咚咚”的敲打声,比白天听到的更响,更急。
她的手顿在半空,心脏猛地一缩。档案盒从手里滑下来,掉在地上,里面的纸张散了一地。她蹲下去捡,眼角的余光瞥见铁门的锁芯在动,像是有人在里面撬锁。“谁?”林深壮着胆子喊了一声,敲打声突然停了,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地下室里格外响。
她慢慢站起来,走到铁门旁边,耳朵贴在冰冷的铁皮上听。里面没有声音,可她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从门缝里,从锁芯里,透着股寒意。就在这时,她听到里面传来微弱的呼救声,很轻,像是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救我……别埋我……”
林深吓得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档案柜,档案柜发出“哐当”一声响。她不敢再待,抓起桌上的钥匙就往楼上跑,直到冲进保安室,看到老张在值班,才松了口气。“小林?怎么了?脸色这么白?”老张递给她一杯热水,眼神里带着了然。
林深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老张的脸一下子就白了,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在地上:“你……你听到女人的声音了?”他点燃一根烟,猛吸了一口,“十年前,负二层还用来放医疗器械,有个护士去拿东西,进去后就没出来。后来我们进去找,只看到地上的血迹和她的工牌,人没找到。从那以后,就总有人在夜班时听到女人的呼救声。”
林深握着热水杯,手还是不停地抖。她想起档案里的照片,想起乱葬岗的传闻,一股寒意从脚底往上冒,顺着脊梁骨窜到头顶。那天晚上,她再也没敢回负一层,就在保安室的椅子上坐了一夜,耳朵里全是那声“救我”,挥之不去。
本以为只要不再靠近负二层,就能相安无事,可怪事却接二连三地找上她。
一周后的一个下午,林深在整理1952年的档案时,发现了一个没贴标签的牛皮纸信封。信封很旧,边缘都磨破了,里面装着几张纸和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个年轻的女人,穿着旗袍,笑容温柔,背后是一片荒地,地上能看到零星的白骨。
纸张是用钢笔写的,字迹娟秀,却透着股绝望:“1948年冬,他们把我拖到这里,说要埋了我。我听到骨头碰撞的声音,就在我脚下……我不想死,谁能救我?”后面的字迹越来越潦草,最后只剩下几个模糊的字:“骨头……抓我……”
林深的手开始发抖,照片上的女人,她好像在哪里见过——昨天晚上,她做了个梦,梦里有个穿旗袍的女人,站在一片白骨堆里,伸出手对她说:“帮我……把我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