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郡城，雄踞于两条大江交汇之处，城墙高达百丈，通体由黑曜石砌成，宛如一头匍匐在荒原上的黑色巨兽。单论规模，十个青阳城捆在一起，也未必能及得上这一座郡城的繁华与庞大。
夜色渐浓，城门虽然未关，但盘查极其森严。
林夜并没有选择大张旗鼓地从正门进入，尤其是带着苏青这个“烫手山芋”的情况下。
他勒住马缰，看向城外的一处乱葬岗方向。那里阴风阵阵，鬼火磷磷，看起来是生人勿近的绝地，但在林夜强大的灵魂感知中，那里却是人气最旺的地方之一。
“走这边。”
林夜翻身下马，将斗笠压得更低了一些。
“鬼市？”
夜莺看了一眼那个方向，立刻明白了林夜的打算。那是天风郡城最大的地下交易市场，不归官府管，不问来路，只认钱和拳头。
“我们初来乍到，情报不足。直接回苏家容易自投罗网，不如先去鬼市看看风向。而且……我正好有些东西需要买。”
林夜的理由很充分。他从秘境中出来，身上的资源虽多，但很多都是需要特定辅助材料才能最大化利用的，而且《天衍造化诀》和紫极红莲火的进阶，也需要吞噬大量的高阶火属性灵材。
三人披上黑袍，通过一道隐秘的地下入口，进入了这个被称为“销金窟”的地下世界。
……
鬼市之内，别有洞天。
这里没有外界的阳光，全靠四周镶嵌的发光萤石照明，光线昏暗而暧昧。街道两旁并不是整齐的店铺，而是密密麻麻的地摊。无数身穿黑袍、遮掩面容的武者在摊位间穿梭，甚至连说话都是用传音或者极低的声音，整个市场弥漫着一种压抑而火热的气氛。
“好多高阶灵药……”苏青虽然年幼，且刚经历了劫难，但毕竟是豪门出身，看到地摊上那些随意摆放的三阶、甚至四阶灵药，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收敛心神，别乱看。”林夜低声提醒了一句，他那一身武师境四重、且带着浓郁煞气的波动微微外放，顿时让几个原本想打这三个“生面孔”主意的不怀好意者缩了回去。
林夜带着两女，看似漫无目的地在摊位间闲逛。
但他并未闲着。识海中的灵魂力如同水银泻地般铺开，快速扫描着每一个摊位上的物品。
“垃圾……垃圾……还是垃圾……”
虽然对于普通武者来说这里的宝贝不少，但在拥有“天衍造化诀”和宗师级眼力的林夜看来，绝大多数东西都是华而不实的次品，或者是灵韵早已流失的废料。
直到他走到一个处于角落、无人问津的破旧摊位前。
林夜的脚步猛地一顿。
丹田气海之内，那团安静燃烧的紫极红莲火，突然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有东西！
林夜不动声色地走到摊位前蹲下。
摊主是个裹在破烂灰袍里的干瘦老头，浑身死气沉沉，哪怕有人来了也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摊位上摆放的都是些破铜烂铁，生锈的断剑、残缺的玉简、不知名妖兽的头骨……
林夜的目光在这些杂物上扫过，最终落在了摊位角落里，一个看起来像是被火烧焦了的黑漆漆的“瓦罐”上。
这东西大概只有巴掌大小，缺了个口，通体漆黑如炭，甚至还能闻到一股焦糊味。乍一看，就像是从火灾废墟里扒拉出来的垃圾。
但在林夜的灵魂感知中，透过那层厚厚的碳化外壳，他感应到了一股虽然极其微弱，却纯净得令人发指的……火属性规则波动！
那绝不是凡火留下的痕迹，那是……炼丹师梦寐以求的丹韵！
这是一尊长期炼制高阶丹药，受丹气与天火日夜淬炼，最终发生了质变甚至通灵的炉胎！
所谓炉胎，就是丹炉炸裂或者毁坏后，残留的最核心精华。若是能将其融入新的丹炉之中，足以提升丹炉整整一个品阶！甚至如果手段够高，还能以此为基，重铸出一尊地阶丹炉！
“这个怎么卖？”
林夜随手拿起一块看起来还算完整的精铁矿石，问价，另一只手却看似随意地拨弄了一下那个黑瓦罐。
“那块精铁五百金币。你要是都要，那个破罐子当添头送你。”老头声音沙哑，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好，我要了。”
林夜没有任何犹豫，就要掏钱。这种漏，捡得就是心跳。
然而。
就在林夜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个黑瓦罐的一瞬间。
“慢着！”
一声傲慢而尖锐的喝止声，极其突兀地从身后响起。
紧接着，一只保养得极好、甚至带着香气的手，拿着一把折扇，硬生生地横插进来，挡在了林夜的手前。
“这个破罐子，本少爷要了！”
林夜眉头微皱，缓缓收回手，站起身来。
只见一个身穿锦衣玉服、腰挂极品美玉、面容阴柔俊美的青年，正一脸戏谑地站在那里。在他的身后，跟着四个彪形大汉，统一身着紫色劲装，胸口处绣着一颗金色的丹药徽记。
那是丹阁的护卫！
而且是丹阁核心成员才能拥有的紫衣卫！
“你是谁？”林夜声音平静，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动怒的前兆。
“哟？在这天风郡城，居然还有人不认识我？”
那阴柔青年夸张地笑了起来，他轻摇折扇，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夜莺那曼妙的身材和苏青那虽然脏乱但难掩清丽的小脸上扫过，眼中闪过一丝淫邪。
“听好了，土包子。本少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丹阁副阁主之孙刘云！”
“刘云？”
听到这个名字，林夜身后的苏青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抓住了林夜的衣角。她记得，当初那个要把她送出去联姻的对象，似乎就是刘家的人……
“本少爷不仅是丹阁的人，更是一名一品炼药师！”
刘云高昂着下巴，鼻孔都要朝天了，“本少爷刚才远远地就闻到了这摊位上有股焦味。这破罐子虽然丑，但用来给我的吞火犬当食盆倒是不错。老头，五百金币，我买了，那精铁归他，罐子归我，如何？”
强买强卖。
而且是以如此荒诞的理由。
“不好意思。”
林夜挡在了摊位前，语气冷淡，“凡事讲个先来后到。这东西，我已经买了。”
“先来后到？”
刘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在我的规矩里，没有先来后到，只有谁的拳头大，谁的背景硬！”
“小子，我看你是个生面孔，别怪我没提醒你。在天风郡城得罪我丹阁，你恐怕连买药的资格都没有！”
“给你三息时间，滚开。把你身后那两个女人留下给本少爷赔罪，或许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林夜叹了口气。
总是有些自以为是的蠢货，急着往枪口上撞。
“如果我不滚呢？”林夜看着刘云，眼神如同在看一个小丑。
“那就打断你的腿，让你爬出去！”
刘云脸色一沉，挥手喝道，“给我上！教教他怎么做人！”
“是！”
四名紫衣卫狞笑着冲了上来。这四人竟然都是武师境三重的好手，在他们看来，对付一个气息并不算特别强大的少年，简直是手到擒来。
然而。
“砰！砰！砰！砰！”
四声闷响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响起！
周围看热闹的人甚至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一道紫红色的残影闪过。
下一刻，那四名气势汹汹的紫衣卫，就像是被巨锤击中的沙袋一般，以比来时快得多的速度倒飞而出！重重地砸在了两旁的摊位上，将无数杂物砸得稀烂。
他们每个人都捂着胸口，那里有一个清晰的脚印，虽然没有致命，但肋骨至少断了三根，躺在地上痛苦呻吟，连站都站不起来。
一息！
秒杀四名武师三重！
林夜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甚至连脚下的位置都没有挪动半分。
“你……你……”
刘云吓得连退三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少年，实力竟然恐怖如斯！
“这就是你的拳头？似乎不太硬啊。”
林夜迈步逼近，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场让刘云感到窒息。
“你……你想干什么？！”
刘云虽然害怕，但依然色厉内荏地叫嚣道，“我可是炼药师！尊贵的炼药师！你敢动我？我是为了丹道艺术才买这个罐子的！你一个粗鄙的武夫，拿这炼药残器做什么？那是对丹道的亵渎！”
这人不仅蠢，还坏。死到临头还要用大义来压人。
“丹道？炼药师？”
林夜停下脚步，听到这几个字，突然笑了。
“你也配谈丹道？”
他伸手在虚空一抓。
摊位上一株干枯的、只有一阶的枯阳草落入他的掌心。
“看好了，什么才叫炼药！”
轰！
一簇妖异而高贵的紫金色火焰，毫无征兆地在林夜掌心腾起！
那火焰刚一出现，周围数十米范围内的空气瞬间变得滚烫，所有摊位上的低阶丹药都在这股火焰威压下发出了“噼啪”的爆裂声，仿佛是在臣服！
“这……这是什么火？！”
刘云也是炼药师，感受到那火焰中蕴含的恐怖位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地火？！
林夜没有理会他的震惊。
他的手指在火焰中飞速律动，那株枯阳草瞬间被焚去杂质，化为一团精纯的药液。紧接着，紫极真火猛然收缩，并没有借助任何丹炉，直接在虚空之中开始旋转、压缩！
以手为炉！虚空凝丹！
这是对火焰控制力达到了极致的宗师级手段！即便是三品，甚至四品炼药师，也不敢说能做得如此举重若轻！
三息之后。
“凝！”
林夜一声轻喝。
火焰散去。
一枚通体赤红，散发着浓郁生机与丹纹的完美品质回阳丹，静静地悬浮在他的掌心！
药香瞬间弥漫了整个街道！
所有人都看傻了。
拿着枯草，徒手炼丹，而且是完美品质？！
这哪里是炼药，这简直就是神迹！
林夜随手将那枚丹药扔给那个还在发愣的摊主老头。
“这个，够不够买你的罐子？”
老头颤颤巍巍地接过丹药，闻了一口，激动得浑身发抖：“够！太够了！别说罐子，这个摊子都是您的！”
林夜收起那个黑漆漆的炉胎，然后转过身，看着早已面无人色、浑身筛糠的刘云。
“你刚才说，我是粗鄙武夫，不配拿这丹炉？”
林夜走近他，居高临下，语气冷漠。
“告诉你。”
“炼药师的尊严，是靠手艺挣来的，不是靠你那副狗眼看人低的嘴脸要来的！”
“滚！”
一声低喝。
刘云如蒙大赦，吓得连滚带爬，甚至连掉在地上的折扇都不敢捡，带着那四个重伤的手下，在周围人戏谑嘲讽的目光中，狼狈地逃向黑暗深处。
但他临走前那怨毒到极致的眼神，依然被林夜清晰地捕捉到了。
“丹阁么……我没找上你们，你们倒是先找上我。”
林夜望着刘云消失的方向，并没有追击。
“正好，我和你们的账，也该开始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