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室里的气氛因为张元英那瞬间的情绪失控而变得有些凝滞,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虽然涟漪很快散去,但湖底的宁静却已被打破。
尽管她迅速地用那无可挑剔的偶像面具和温柔体贴的安抚,将这场小小的风波轻描淡写地平息了下去,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和疏离。被她揽在怀里的李贤瑞虽然嘴上连连说着“没关系欧尼”,但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和不敢直视她的眼神,却还是暴露了内心的恐惧。其他的几个人也都下意识地和张元英保持了一点微妙的距离,眼神里带着几分敬畏和不解。
安宥真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看了一眼被众人隐隐孤立起来的张元英,又看了一眼那个对此毫无察觉,依旧在和自己认真讨论着音乐细节的梁赟,在心中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知道,元英那看似完美的坚硬外壳下,已经开始出现裂痕了。
而张元英在温柔地安抚完李贤瑞之后,便又恢复了那副完美的模样。她脸上的笑容甜美而又得体,仿佛刚才那个失控的,对妹妹大吼大叫的人根本就不是她。然而当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个正和安宥真凑在一起,脑袋几乎都要靠在一起看同一张乐谱的梁赟时,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闪过了一丝冰冷得足以将人冻结的寒光。
安宥真…安宥真安宥真安宥真…
她在心里不停默念着这个名字,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
……
时间一晃,几天就过去了。
IVE的出道准备工作在梁赟的全权负责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作为整个企划的总制作人,梁赟几乎是把自己的全部精力和心血都投入到了这张专辑的制作中。从选曲编曲到歌词的每一个字,再到每个成员的声线特点和情感表达,他都亲力亲为,力求做到尽善尽美。这种高度专注的工作状态,也让他暂时从那复杂的情感漩涡中抽离了出来,获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这天深夜,星船的大楼里大部分的办公室和练习室都早已熄灯,整栋建筑都笼罩在一种深沉的寂静之中。只有梁赟的个人工作室里还亮着一盏孤灯,像一座在黑暗海洋中坚守的灯塔。
他戴着专业的监听耳机,坐在巨大的调音台前,神情专注地对刚刚录制好的一段和声进行着精细的调整。电脑屏幕上那一条条跳动的音轨,在他眼中仿佛就是拥有生命的音符,他小心翼翼地雕琢着每一个细节,试图让它们呈现出最完美的状态。
墙上的时钟,时针已经悄然指向了凌晨两点。
“咕噜噜……”
一阵不合时宜的,响亮得如同打雷的肠鸣声,粗暴地打破了工作室里的寂静。
梁赟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阵排山倒海般的饥饿感。他摘下耳机,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从下午那杯咖啡之后就一直没吃过任何东西。高强度的工作让他完全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饥饿。
“不行了,再不吃点东西,我可能就要成为韩国第一个活活饿死在工作室的制作人了。”他自嘲地嘟囔了一句。
他拿起手机,熟练地找到了自己的经纪人兼助理金珉浩的号码,发了条消息过去。
“珉浩啊,还没睡吧?帮我叫份外卖,老地方的炸鸡,双拼,多放点甜辣酱,再来一瓶大可乐。”
金珉浩几乎是秒回,消息内容充满了“怨气”和“关心”。
“哥,你又熬夜?元英xi不是让你少吃点炸鸡吗?说对嗓子不好,还容易发胖。”
梁赟看着手机屏幕,不耐烦地撇了撇嘴。
“知道了知道了,就这一次,下不为例。赶紧的,我快饿死了,再晚点我就要把你叫过来当夜宵了。”
发完消息,他便将手机丢到了一边,重新戴上耳机,又投入到了与音符的战斗中。音乐的世界,总是能让他忘记一切烦恼和疲惫。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工作室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梁赟以为是金珉浩来了,头也没抬,依旧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上那复杂的音轨,手指在调音台上飞快地滑动着。
“放桌上就行,谢了,钱我转你。”他的声音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而显得有些沙哑。
然而他却没有听到预想中金珉浩那咋咋呼呼的回应。
只听到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脚步声正在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着他的身后靠近。那脚步声轻得就像猫咪在走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梁赟皱了皱眉,心里有些奇怪。金珉浩这小子今天怎么神神秘秘的?难道是想搞什么恶作剧?
就在他准备摘下耳机回头看一眼的时候,一股熟悉的,甜美的,带着少女清香的味道突然钻进了他的鼻子里,瞬间包裹了他的所有感官。
紧接着,一个温热的气息,轻轻地吹拂在他的耳廓上,带来一阵阵酥麻的痒意。
一个如同梦呓般,甜美而又幽怨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悄然响起。
“欧巴,我不是让你少吃点炸鸡吗?”
“我草!!!”
梁赟感觉自己的心脏在那一瞬间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浑身的汗毛根根倒竖,整个人就像是被按了弹簧一样,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耳机因为动作过猛而被甩飞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砸在了地毯上。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完全站直身体,一双纤细但却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力量的手,就轻轻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又将他给硬生生地按了回去。
“欧巴,你这么怕我吗?”
张元英站在他的身后,微微弯着腰,将那张精致得如同天使般的脸蛋凑到他的面前,脸上依旧是那副甜美得无可挑剔的笑容。她的手里,还提着那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炸鸡外卖袋。
梁赟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在灯光下白得发光的脸蛋,感觉自己的魂都快要被她给吓飞了。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那长而卷翘的睫毛,以及那双漂亮得不像话,但此刻却深不见底的眼睛。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结结巴巴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嗡嗡的耳鸣声。
“我练习结束后准备回宿舍,听珉浩欧巴说你又在熬夜,还点了炸鸡,我就顺路帮你带过来了。”张元英的语气听起来是那么的理所当然,那么的体贴入微,“怎么?欧巴不欢迎我吗?”
“不……不是……我就是……就是有点惊讶……”梁赟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了,语言系统也出现了严重的故障。金珉浩这个b绝对又把自己给卖了!
“是吗?”张元英的笑容愈发的甜美,但那双看着他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我怎么觉得欧巴最近好像一直在躲着我呢?”
她伸出手指,轻轻地划过梁赟的脸颊。那冰凉的触感让梁赟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为什么呢?欧巴?到底是为什么呢?嗯?”
她充满占有欲的捧着梁赟的脸,迷恋的表情说出的却是让梁赟毛骨悚然的话。
“欧巴,我那天晚上说的话,你是不是忘了?”她的声音变得愈发的轻柔,但每一个字在梁赟听来都像是来自地狱的警告。
“不可以在我成年前和其他女人发生关系。”
她盯着梁赟的眼睛
“这个要求已经很低了吧?没那么难遵守吧?但是你为什么要疏远我呢?嗯?你不想遵守我们的约定了?”
“欧巴一点都不乖呢,不可以这样哦”她凑到梁赟面前,两人的鼻尖几乎快要碰到。
“不然的话……”
她的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倒映出梁赟惊恐万状的表情。
“我一样会宰了你哦。”
说完,她便在梁赟那已经彻底石化的,呆滞的目光中,轻轻地在他的嘴唇上印下了一个冰凉的如同蜻蜓点水般的吻。
然后她便直起身子,将那袋炸鸡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转身迈着优雅的步伐朝着门口走去。
“炸鸡要趁热吃哦,欧巴。晚安。”
说完她便拉开门,走了出去,仿佛刚才那个做出死亡威胁和突然袭击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优雅得体,留下的只有满室的炸鸡香气和石化了的梁赟。
梁赟一个人愣愣地坐在椅子上,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擦一下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淡淡的甜美的香气和冰凉的触感。
然而,他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自己的嘴唇,那个如同魔鬼般的声音就又一次从门口传了过来。
“欧巴,你不喜欢吗?”
梁赟浑身一僵,动作瞬间定格,整个人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录像带。
他缓缓地,如同一个生了锈的机器人一般一格一格地扭过头看向门口。
只见张元英正俏生生地倚在门框上,歪着脑袋,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那甜美的笑声在空旷寂静的工作室里回荡着,在梁赟听来却简直跟丧钟一样。
她缓缓地走了进来,反手将工作室的门轻轻地关上。
“咔哒”一声。
那清脆的落锁声在梁赟听来就像是审判的钟声被敲响了。
她一步一步地朝着他走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了梁赟的心脏上。
梁赟被她那强大的气场逼得一步一步地坐着椅子后退,直到他的椅背重重地撞在了冰冷的墙壁上,退无可退。
张元英伸出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的墙壁上,再次将他困在了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
“欧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她仰着头,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不喜欢我,是吗?”
“不…不是…”梁赟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掐住了,只能发出无意义的音节。
“不是什么?不喜欢吗?”她的脸上依旧带着那副完美的笑容,但眼睛里却开始闪烁着疯狂的偏执的光,“那你为什么要不经过我的允许,擅自走进我的心里呢?我本来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当个偶像,是你,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现在你要扔掉我了?!”
“不喜欢我的话,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为什么要那么包容我?为什么要给我写那么好听的歌?”
“我那么喜欢你,你明明知道我那么喜欢你!你说我未成年,好,我等你!这个理由我接受了!可是你为什么要到处去招惹别的女人?安宥真!!!全昭妍!!!李知恩!!!宋雨琦!!!”
梁赟一脸懵逼“宋...宋雨琦?????”
“说啊,欧巴!”她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开始变得尖锐了起来,抓着他衣领的手也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到底还有没有我不知道的女人?嗯?你这个到处勾引女人的王八蛋!”
她的脸上依旧在笑着,但那笑容却已经开始扭曲,变得有些狰狞。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疯狂,偏执,和让梁赟感到窒息的占有欲。
“为什么不说话?!”
她将他整个人都拽到了自己的面前,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她的情绪彻底失控了,整个人就像一台坏掉了的录音机,开始不停地,反复地,追问着同一个问题。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说啊!你喜不喜欢我?!”
“喜不喜欢我?!”
“回答我!!!”
那一声声尖锐的,充满了绝望和疯狂的质问,如同利刃一般,狠狠地刺进了梁赟的耳膜,也刺进了他那颗已经快要停止跳动的心脏。他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完全陌生的女孩,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难受。
“元英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张元英的声音停了下来。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一边笑一边流着眼泪,“你不知道吗!”她尖叫起来“梁赟!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我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她直接跨坐到梁赟身上,抓着他衣领的手收紧,让梁赟感觉到一阵窒息。“我本来只要安静的做一个人人都喜欢的爱豆,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保持得体的优雅举止就行了!是你!是你擅自走进我的心里,看到了里面那个会撒娇,会任性,渴望被宠爱的,真实的张元英!现在你问我为什么会这样!?梁赟!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西八!张元英!你疯够了没有!”一声怒喝传来,安宥真手里拿着钥匙站在张元英身后,门外还藏着一个探头探脑的金珉浩。
安宥真双手叉腰面无表情的看着还坐在梁赟身上的张元英“还不给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