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刺耳的空间撕裂声如同钝刀刮过神魂，陈长生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一般，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他最后一个从那道勉强稳定的微型空间裂缝中挤出，双脚甫一落地，便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唾沫星子都带着淡淡的腥甜。
身后，是楚山河和苏瑶先后被甩出的闷响，伴随着他们痛苦的呻吟。
陈长生强压下翻腾的气血，顾不上自身的酸痛，立刻挣扎着爬起来，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山谷。
参天的古木遮天蔽日，阳光只能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未经驯化的草木清香，混合着泥土的腥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蜿蜒穿过谷底，溪水撞击着光滑的鹅卵石，发出叮咚的声响，却奇异地掩盖不了山谷深处传来的、若有似无的野兽低吼。
“咳咳……山河！苏瑶！”陈长生顾不得自身的眩晕，焦急地看向不远处。
楚山河和苏瑶正躺在落叶堆积的地上，一动不动。楚山河浑身是血，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脱臼了，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苏瑶情况稍好一些，但也是脸色惨淡，嘴角挂着血迹，胸口的衣衫被划破，隐约可见血肉模糊的伤口，此刻正费力地想要撑起身体。
“别动！”陈长生厉声喝止了她，快步上前。
他先检查了一下两人的状况。楚山河是硬伤，断臂和多处外伤，失血过多导致昏迷。苏瑶则是灵力反噬和强行催动符箓的后遗症，加上撞击导致的震荡，神魂和经脉都有所损伤，但并无性命之忧。
身为“送葬人”，陈长生见惯了死亡，但这不代表他对同伴的生死无动于衷。尤其是在经历了黑石寨和古殿的连番恶战，数次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后，这几个人，是他在这冰冷修仙界为数不多的一丝……牵绊。
他从储物袋中翻找起来。之前的战斗和逃亡几乎耗尽了他的丹药，但好在还有些基础的治疗和疗伤之物。他找到几枚止血散和一小截绷带，动作算不上轻柔，却异常麻利地为楚山河清洗了断臂处的伤口，用树枝和撕下的衣角做了简易的夹板固定。至于骨折，他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于这能减少二次伤害。
接着，他取出两颗最低级的回气丹塞进苏瑶口中，又用清水帮她漱了漱口，清理掉血污。做完这一切，他自己也累得满头大汗，胸口发闷。
做完紧急处理，陈长生才真正开始审视这个山谷。
入口狭窄，被茂密的藤蔓和乱石半掩着，若非他们从天而降，恐怕很难轻易发现。谷内空间不小，地形复杂，溪流纵横，植被茂盛得有些过分。最重要的是，这里灵气虽然不算浓郁，但非常纯净，而且……带着一种奇特的温和感，似乎对他的伤势恢复有益。
“暂时安全。”陈长生低声自语，目光扫过昏迷的两人，“但这里不能久留。”
他需要一个更隐蔽、更安全的地方来彻底疗伤，并思考接下来的路。更重要的是，他和苏瑶、楚山河都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来恢复。
陈长生背起楚山河，又搀扶起还能勉强挪动的苏瑶，沿着溪流向上游走去。他凭借着远超常人的感知力，避开了几处隐藏在灌木丛中的毒蛇和小型野兽巢穴。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他在山谷深处发现了一处更为隐蔽的所在。这里是一个小小的盆地，四周被更高的山壁环绕，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可以进入，天然具备一定的防御性。盆地里长满了齐腰高的野草，中央有一个干燥的石洞，洞口被藤蔓遮掩，内部空间颇大，干燥而阴凉。
“就是这里了。”陈长生点点头。
他将楚山河和苏瑶安顿在洞内相对干净的角落，又用石块和枯枝堵住了洞口，只留下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既能保证通风，又能有效隔绝外界视线和大部分野兽。
做完这一切，他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他盘膝坐在洞口，开始检查自身的伤势。外伤倒还好，主要是连番大战和强行催动超出负荷的力量，让他的经脉和精神都感到了深深的疲惫。识海中，《基础炼神法》的印记微微闪烁，似乎也在渴望着彻底的静养。
他闭上眼睛，默默调息。灵气缓缓流入体内，滋养着受损的经脉，修复着翻腾的气血。但这种程度的恢复，对于他来说，太慢了。
他需要一次彻底的沉寂。
就像种子在泥土中休眠，积蓄力量，等待春天。
陈长生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需要一次长时间的睡眠。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十天半月。他需要一个足以让身体和精神都彻底恢复，甚至可能借此突破当前瓶颈的……漫长安眠。
他看了一眼洞内昏睡的同伴。他们会没事的。这个山谷很安全，有溪流，有食物（如果他们醒来后懂得寻找的话），他也留下了足够的丹药。以他们的体质，只要不被打扰，醒过来只是时间问题。
至于他自己……
陈长生站起身，开始在洞穴周围忙碌起来。他用带来的柴刀清理出更大的活动空间，加固了洞口的伪装，甚至在洞穴深处开辟出一个更小的石室。他检查了石室的墙壁，确认足够坚固。然后，他走到石室中央，盘膝坐下。
他将意识沉入识海，检查着那个自从穿越以来就陪伴着他的、如今却陷入沉寂的【长生系统】界面。界面上一片灰蒙，没有任何提示，仿佛一块顽石。但他能感觉到，就在他做出沉睡决定的瞬间，那顽石的内部，似乎有一丝微弱的能量波动，与他自身的意愿产生了某种共鸣。
“也好。”陈长生心中暗道。无论这系统究竟是什么，至少在沉睡这件事上，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一致。
他将柴刀横放在身边，这是一路陪伴他的伙伴。然后，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让自己的心跳和脉搏逐渐放缓。杂念从脑海中一一拂去，只剩下对力量的渴望和对宁静的向往。
他开始引导自己的精神进入最深层次的放松。识海中的光芒渐渐黯淡，身体的感知也逐渐模糊。他不再刻意抵抗疲劳，而是任由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倦意将自己包裹。
最后一丝清明消散前，陈长生仿佛看到了洞外那片茂密的丛林，在月光下投下幢幢鬼影，又仿佛看到了遥远星空中，无数生灵的生灭轮回。
一切都不再重要。
他睡着了。
不是疲惫后的浅眠，而是一种近乎“假死”的深度沉寂。他的呼吸变得极其微弱，心跳几乎停止，体温也下降了好几度。若非他体魄远超常人，恐怕早已被洞穴中潜藏的阴寒之气侵蚀。
百草谷，再次恢复了它原有的宁静。
只有洞口那柄斜靠着的柴刀，和洞内石台上那两个安静的呼吸（虽然微弱），证明着不久前这里曾有过一场生死逃亡。
时间，开始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方式，流淌而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