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证人死于割喉,现场只留下一张染血的照片。
第二个证人跳楼身亡,遗书笔迹与她本人一模一样。
陈默站在第七个证人的病床前,听见心脏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
“不是自杀。”他转身对队长说,“有人在用完美犯罪,审判正义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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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城北,“老时光”照相馆。
红蓝警灯撕破了雨夜的沉寂,将流淌在湿冷柏油路面上的光影切割得支离破碎。照相馆门口拉起了警戒带,穿着制服的警察在狭窄的空间内小心地移动,避免破坏现场。
陈默推开玻璃门,一股混合着血腥、陈旧相纸和雨水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他穿着深色的夹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略显苍白的灯光下,沉静得像两口深井,映照着眼前的景象。
现场保护得很好。死者是这家照相馆的老板,周炳文,男性,五十二岁。他仰面倒在冲洗暗房的地上,喉咙被利落地割开,创口深而长,鲜血染红了他半旧的羊毛衫,在地面积聚成一滩粘稠的、暗红色的湖泊。暗房的红灯还亮着,给所有物件蒙上一层不祥的、仿佛凝固血液的光泽。
队长是个身材高大、肩背宽厚的中年男人,正皱着眉头听先到的辖区民警汇报。他看见陈默,示意他过来。
“陈默,来了。情况有点怪。”队长压低声音,“死者是‘7.15’鼎峰大厦失火案的一个关键证人,原定下周出庭作证,指控大厦物业在消防设施上偷工减料。”
陈默的目光扫过暗房。工作台上散落着显影液、定影液的瓶子,几个冲洗好的胶卷挂在细绳上,像一条条苍白的蛇。周炳文的右手垂在血泊旁,手指微微蜷曲,似乎临死前想抓住什么。
而在他的左手边,大约半尺远的地面上,放着一张照片。
一张被血浸透了大半的照片。
陈默蹲下身,戴好手套,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将照片夹起。血水顺着边角滴落。照片的内容大部分被血色掩盖,但隐约能看出是一个建筑的局部,像是某种装饰性的金属构件,在非血染的角落,露出原本的影像,锐利而冰冷。
“技术队,把这个处理好。”陈默将照片放入证物袋,递给旁边的取证人员。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
“就多了这张照片?”队长凑过来看。
“嗯。”陈默应了一声,视线再次回到死者颈部的伤口,“创口边缘整齐,下手极快极准,凶器非常锋利,可能是特制的刀具。一刀毙命,几乎没有反抗的痕迹。”
“熟人作案?或者,是职业的?”队长沉吟。
“不像一般的仇杀或劫财。”陈默站起身,环顾四周,“暗房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死者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晚上十点到十二点之间。这个时间,他来暗房做什么?”
照相馆的前厅陈列着一些婚纱照、艺术照,顾客盈门的假象与后间这残酷的真实形成讽刺的对比。陈默走到前厅的柜台后面,翻看预约记录。最近一周的生意都很清淡。他又打开死者的手机,最后几条通话记录都是与家人和客户的正常往来,没有异常。
技术队的林峰戴着白手套,在暗房里喊道:“陈老师,队长,有发现!在放相纸的柜子底层,找到一个微型存储卡,藏得很隐蔽。”
陈默和队长立刻走过去。存储卡被装进证物袋,很快连接上读取设备。里面只有一段音频文件。
点开播放。
先是几秒杂音,接着是一个明显经过电子处理、失真严重的声音,分不清男女,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
“第一个。”
只有三个字。
重复播放了三遍。
录音结束。
暗房里陷入短暂的死寂,只有红灯发出的轻微电流声和外面隐约传来的雨声。空气中那股血腥味似乎更浓了。
“‘第一个’?”队长眉头拧成了疙瘩,“什么意思?这他妈是开始?还是计数?”
陈默没说话,他看着证物袋里那张染血的照片,又看了看地上周炳文凝固着惊愕与痛苦的遗容。那个经过处理的“第一个”,像一枚冰冷的楔子,钉入了这个雨夜凶杀案的核心。
鼎峰大厦的火灾死了三个人,周炳文因为恰好在那天晚上去大厦送洗好的大型活动照片,目睹了消防系统失灵的关键瞬间,才成为重要证人。他的死,仅仅是灭口吗?
那张染血的照片,那个冰冷的计数……陈默感到一种熟悉的、如同精密齿轮开始啮合般的预感。这不是结束,甚至可能不是开始,这只是某个庞大而黑暗的序曲,刚刚揭开了第一幕。
“查周炳文的社会关系,尤其是最近和哪些人有接触。重点排查他作为证人所涉及的案件相关方。”陈默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语速不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张照片,尽快复原。还有,通知队里其他人,特别是虞倩,让她从网络和通讯记录入手,深挖所有可能与‘计数’有关的线索。”
队长点头,立刻拿出手机开始部署。他知道陈默的风格,当陈默开始如此具体地分配任务时,通常意味着他已经嗅到了案件背后不同寻常的气息。
陈默最后看了一眼周炳文的尸体,转身走出令人窒息的暗房。外面雨还在下,冰凉的雨丝飘落在脸上。他抬头望向被城市灯火映成暗红色的夜空。
第一个证人。
染血的照片。
这仅仅是个开始。
距离周炳文被杀仅仅过去四十八小时。
又是一个夜晚,雨停了,但空气依旧潮湿闷热。城南,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天台。
陈默和队长赶到时,楼下已经围起了警戒带,聚集了不少被惊醒的居民,窃窃私语声像嗡嗡作响的蜂群。地上,覆盖着白布的尸体轮廓清晰,白布边缘渗出触目惊心的红色。
死者是李秀梅,女性,四十八岁,鼎峰大厦火灾的另一位证人。她是大厦的一名清洁工,火灾发生时正在十六楼作业,她的证词对于还原火势初期蔓延路径和消防通道堵塞情况至关重要。
她是跳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