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走到窗边,城市在夜色中依旧喧嚣而有序。但他知道,在这秩序的表象之下,一张无形之网正在悄然收紧,一个自诩为“神”的组织,正试图以他们无法完全理解的方式,重新编织这座城市,乃至更广阔世界的生活与逻辑。
笔记本上的符号迷宫,只是入口。图书馆的阴影和工厂的回响,不过是前奏。
“神谕”的棋局已经开启。下一步,该怎么走?
陈默握紧了口袋里的那个匿名U盘,感觉它冰冷而沉重。
接连发现的两个节点,如同在深水中投入石子,涟漪过后,一切又恢复了令人不安的平静。“神谕”组织似乎并未因这些节点的暴露而产生任何波澜,没有新的信息,没有进一步的接触,城市依旧按照它固有的节奏运行着。
这种静默,比直接的挑衅更让人窒息。陈默深知,这绝非退缩,而是猛兽在发动致命一击前的蛰伏,或者,是更高明的棋手在等待对手露出破绽。
技术队对查获的设备进行了夜以继日的分析,结果令人沮丧。所有设备的硬件都是定制化生产,无法追溯来源;软件系统在察觉到异常访问的瞬间,就启动了多层覆写程序,只留下一些无法还原的代码碎片;通信协议更是采用了前所未有的加密方式,林峰团队尝试了所有已知的破解手段,都如同石沉大海。
“对手的技术代差,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林峰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向陈默汇报,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力感,“他们不是在隐藏,他们是在展示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技术壁垒。”
与此同时,陈默让苏瑾继续深入研究那套符号系统。他有一种直觉,这套系统不仅仅是“神谕”用来传递信息的密码,更是理解他们思维模式和组织结构的关键。
苏瑾几乎将自己封闭在了实验室里。她将符号与已发现节点的物理位置、功能特征进行交叉关联,尝试构建更复杂的模型。她开始记录自己观察这些符号时的生理数据——心率、脑波波动、甚至皮肤电阻变化。她相信,设计这套系统的人,很可能将某种潜意识的引导或者情绪编码注入了其中。
几天后,苏瑾带着新的发现找到了陈默。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陈队,我发现了一个规律。”她将一份复杂的图表铺在陈默桌上,“这些符号,不仅仅是空间坐标的映射。它们……像是一种‘影响力’或‘干预强度’的拓扑图。”
她指着图表上几个被高亮的核心节点:“你看,赵建国的位置,以及我们发现的图书馆、工厂节点,在这些符号网络中,都处于‘边缘’或‘传导路径’上。而有几个尚未被破解的符号簇,它们所处的网络位置,其‘连接密度’和‘信息权重’远超已发现的节点。”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我们找到的,可能只是‘神谕’网络末梢的‘毛细血管’。”苏瑾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真正的心脏,或者说,控制中枢,隐藏在这些高密度符号所指向的地方。而且……”
她顿了顿,指向图表上一个用红色特殊标记的、由数个扭曲螺旋线环绕一个空白中心的符号组合。
“这个结构,在所有符号网络中反复出现,像一个‘签名’或者‘徽记’。我尝试用情感映射去解析它,反馈回来的……是一种极致的‘控制欲’混合着……一种近乎宗教狂热的‘使命感’。设计这套系统核心的人,或者这个核心团体,他们不仅仅是在执行任务,他们是在践行一种‘信仰’。”
就在警方试图从技术和符号两个方向逼近“神谕”核心时,城市开始出现一些微妙的“异常”。
起初,只是几起看似孤立的事件。城西一个大型社区的智能门禁系统突然集体失灵,导致数千居民无法回家,持续了数小时,原因查不明。高新区某段交通信号灯在非高峰时段出现大规模、无规律的乱序切换,造成严重拥堵,交通部门后台记录显示一切正常。一家大型医院的预约挂号系统短暂崩溃,部分患者的电子病历出现微小但关键的数据错乱……
这些事件被迅速解决,官方归咎于“技术故障”或“网络波动”。但陈默却从中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这些故障发生的时间、地点,似乎隐隐与他手中那份由苏瑾绘制的、未完成的符号网络图存在某种模糊的对应关系。
紧接着,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经侦支队接到数起报案,几家不同行业的公司,其内部用于评估项目和员工的核心算法模型,在一夜之间发生了难以解释的“优化”。这些新模型效率确实有所提升,但却附带了一些奇怪的“偏好”。比如,一家设计公司的新算法,开始倾向于提拔那些生活作息极度规律、社交网络极其简单的员工;一家投资公司的新模型,则对某些特定技术路线和商业模式表现出近乎偏执的青睐,而排斥其他可能同样有价值的选项。
当技术人员试图回溯这些模型变更的源头时,发现所有的修改日志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仿佛这些“优化”是系统自发完成的。
“这不是故障,”林峰在分析了几起事件的底层数据后,得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这是……干预。有人以我们无法察觉的方式,侵入了这些系统,不是破坏,而是‘引导’。他们在按照某种我们未知的标准,悄悄地‘修剪’着城市运行的枝蔓,试图将其引导向某个特定的形态。”
“神谕”…… 他们不再满足于隐藏和观察,他们开始动手了。用他们那无形的手,轻轻地拨动着现实世界的琴弦,试图演奏出一曲符合他们心中“秩序”的乐章。
这种干预,比张辰那种针对个体的、粗暴的“矫正”更加可怕。它针对的是系统,是规则,是构成社会运行基础的逻辑本身。它不像“雅典娜”那样带来直接的恐惧和痛苦,而是在潜移默化中,将多样性、偶然性和不可预测性从社会中一点点剔除,代之以一种冰冷的、高效的、单向度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