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女士,我们希望你能如实说明情况。”林峰的声音尽量平和,“你手里的钥匙,为什么会是断的?而且另一半在死者胃里,这你怎么解释?”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周姨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渗出,“钥匙我一直好好保管着,昨天用的时候还是好的……怎么会断了,还跑到赵先生肚子里……我、我想不明白……”
“你昨天什么时候用的钥匙?”张辰追问。
“昨天……昨天下午四点多,我例行打扫过16楼的几个空置房间,用了钥匙,用完就放回工具箱锁好了。”
“之后钥匙就一直没动过?”
“应、应该是……我下班就把保洁车推到物业指定的存放间了。”
“谁能接触到你的保洁车和工具箱?”
“存放间有锁,只有物业有钥匙,还有……还有值班的保安可能能进去……但我工具箱是另外有锁的,钥匙只有我自己有……”周姨努力回忆着,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下去,“没、没人能碰到……”
林峰注意到了她那一瞬间的异常。
“周女士,请你仔细想想,这关系到你的清白。有没有人,可能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拿到过你的钥匙?哪怕只是一小会儿?”
周姨的嘴唇哆嗦着,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内心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斗争。
审讯室外,观察室里,陈默和队长通过单向玻璃看着里面的情况。
“她在隐瞒什么。”队长肯定地说。
陈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周姨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
终于,在林峰和张辰持续的追问和心理攻势下,周姨的心理防线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缝。
她抬起头,眼神充满了恐惧和挣扎,声音带着哭腔:“我……我说了,你们能保证我的安全吗?还有我女儿……她还在上学……”
林峰和张辰对视一眼,知道关键来了。
“你放心,警方会保护你和你的家人。但前提是,你必须说出实话。”
周姨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颤声说道:
“昨天……昨天傍晚,我下班前,大概六点多的时候……赵先生……他找过我。”
审讯室内外,所有人的心神都为之一震。
“他找你做什么?”林峰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微微加快。
“他……他说他家的智能马桶好像有点漏水,让我去看看……我就拿着工具箱去了。”周姨回忆着,身体微微发抖,“我检查的时候,他把我的工具箱拿过去,说看看里面都有什么工具……他、他当时就站在工具箱旁边,我的钥匙串就挂在工具箱的挂钩上……”
“他碰了你的钥匙?”张辰追问。
“我、我没太注意……他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好像还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然后就说马桶没事了,让我走了。”周姨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当时没多想……现在想起来……他、他是不是那个时候……”
赵铭,死者本人,在死亡前几个小时,接触过周姨的备用钥匙!
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让案件的走向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如果赵铭有机会接触到钥匙,并且有能力复制或者做手脚,那么他吞下钥匙的行为,是否就有了另一种解释?
自杀?伪装成他杀的自杀?
可一个决心自杀的人,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制造密室?为什么要吞下半枚钥匙,并把嫌疑引向一个无辜的保洁员?
这不符合逻辑。
观察室里,队长的眉头皱得更紧:“老陈,这……”
陈默的目光依旧锁定在周姨身上,眼神深邃如同寒潭。
“她在说实话,”陈默缓缓开口,“但可能,不是全部。”
“你的意思是?”
“赵铭接触钥匙,可能确有其事。但这背后,未必是赵铭本人的意愿,或者,并非他独立完成。”陈默的思维在飞速运转,“别忘了,周姨最初关于链子锁的谎言。她为什么要撒谎?仅仅是因为害怕?还是有人教她这么说的?”
他转向队长,语气果断:
“两条线。第一,深入调查赵铭昨晚的所有行踪和联系人,重点排查他是否在非自愿情况下,被胁迫做了某些事,比如接触周姨的钥匙。第二,对周姨加大审讯力度,她隐瞒的东西,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多。特别是,她提到女儿时的恐惧。”
“有人在用她女儿威胁她?”队长瞬间明了。
“很可能。”陈默点头,“查她女儿的情况,以及她们最近是否接触过什么可疑的人,或者是否面临某种困境,比如债务、纠纷。”
命令再次下达。网侦部门开始重点筛查赵铭昨晚的通话和网络记录,寻找可能存在的胁迫或异常交流。另一组人则开始调查周姨的家庭背景和近期活动。
而审讯室里,当林峰和张辰开始围绕周姨的女儿,以及她是否受到威胁进行追问时,周姨的情绪再次变得激动起来,她死死咬住嘴唇,拼命摇头,什么也不肯再说,只是反复哀求警方保护她女儿。
案件的核心,似乎从那个物理上的“完美密室”,转移到了周姨内心那个由恐惧构筑的“心理密室”。
陈默站在观察窗前,看着审讯室内外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物理的锁,可以用技术打开。
人心的锁,则需要找到那把唯一的、隐藏极深的钥匙。
他隐隐感觉到,那半枚从胃里取出的钥匙,所指向的,不仅仅是密室的构造方法,更是一个深藏在人性阴暗处的,更加冰冷和残酷的真相。
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
观察窗的另一侧,周姨的恐惧像一层厚重的油污,粘附在审讯室冰冷的空气里。她蜷缩在椅子上,双臂紧紧抱住自己,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每当林峰或张辰试图将话题引向她的女儿,她的身体就会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眼神里充满了近乎绝望的抗拒。
“我不能说……求求你们,别问了……保护我女儿,你们保证过的……”她语无伦次,泪水混着汗水滑落,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凄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