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环在继续，以一种他无法完全理解的方式。那个“验证”，是针对被他们干扰后的现实吗？
他必须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他切换通道，尝试访问几个主流新闻网站的底层数据缓存，过滤关键词。
瞬间，几十条最新的新闻标题和摘要弹了出来。时间戳显示，就在他逃离法庭后的这几个小时里。
《离奇！金融诈骗犯赵友德第八次出庭，指控前警官陈默涉嫌谋杀！》
《时间错乱？法医专家称赵友德尸检显示其死于八天前》
《内部消息：陈默疑似精神崩溃，伪造证据并潜逃》
《“循环庭审”引发公众恐慌，专家呼吁理性看待》
《重磅！曝陈默与多名案件相关人员存在异常资金往来（调查中）》
谋杀？!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指控升级了！从伪造证据、经济犯罪，直接跳到了谋杀！而且，“与多名案件相关人员存在异常资金往来”？这完全是凭空捏造，但却像病毒一样在媒体上扩散！
他快速点开那条关于“谋杀”指控的新闻概要。
“……在今日举行的赵友德案第八次庭审中，被告人赵友德当庭指控前警官陈默，在一起与之无关的旧案中，涉嫌谋杀一名关键证人以掩盖其罪行……赵友德提供了模糊的录音片段及一份所谓的‘目击者’秘密证词……司法部门已表示将高度重视，并重启相关调查……”
旧案？谋杀证人？
陈默的脑海里迅速检索。他经手的旧案无数，确实有几起存在证人保护环节，但绝无谋杀！这指控恶毒而精准，直接触及了司法人员的底线，彻底将他钉死在“堕落警察”的耻辱柱上。
这一切，都指向那个“验证”——验证他陈默，在这个即将被“覆盖”的现实里，是一个罪大恶极、死有余辜的罪犯！
他感到一阵冰冷的窒息。对手（如果那还能称之为对手的话）不是在和他玩法律游戏，而是在直接篡改现实的基础！
他猛地想起那个微笑的“自己”。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是不是正在某个地方，微笑着看着这一切发生，看着他在这个泥潭里越陷越深？
必须找到他。找到那个“陈默”。他是关键！他是来自“被覆盖”现实的投影，还是操纵这一切的“程序员”？
就在他心神激荡，准备切断连接离开时，pdA屏幕再次闪烁了一下，一个极其简陋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文本对话框，强行弹了出来。仿佛穿透了所有防火墙和匿名协议，直接烙印在他的屏幕上。
背景是深邃的黑色，文字是冰冷的白色：
【观测点偏差率：12.7%】
【现实锚定偏移：-192小时（持续）】
【核心目标污染度：89.3%（高）】
【执行选项：】
【1. 强制校准（风险：观测点丢失）】
【2. 深度净化（风险：现实结构损伤）】
【3. 等待稳态（预计时间：未知）】
陈默的呼吸瞬间停止了。
观测点？是指他吗？现实锚定偏移-192小时，就是死亡时间提前八天！核心目标污染度……89.3%？是指他对这个“覆盖”过程的干扰程度？因为他取出了植入物？因为他还在抵抗？
这三个执行选项……“强制校准”？“深度净化”？这冰冷的用词，像是在处理一个出错的程序，或者……清除一个病毒！
他不是在和一个罪犯斗智斗勇，他是在和一个……系统对抗！一个旨在用某种新的“现实”覆盖掉旧现实的系统！而那个微笑的“自己”，很可能就是系统的……界面？或者执行者？
对话框停留了大约五秒钟，然后如同出现时一样突兀地，消失了。屏幕恢复了他之前操作的界面，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那些冰冷的文字，已经深深烙进了他的脑海。
“强制校准”……“深度净化”……
他毫不怀疑，如果“污染度”达到某个阈值，系统就会毫不犹豫地执行这两个选项之一。无论是“校准”还是“净化”，对他而言，可能都意味着……抹杀。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死亡，而是存在意义上的彻底消失。从这个时间线里被“修正”掉。
他猛地站起身，撞倒了身后的杂物，发出哐当一声响。
“默哥？”外面传来老枪警惕的声音。
陈默没有回答。他一把扯掉pdA的连接线，将其塞回口袋，拉开隔间的门。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眼睛里，之前燃烧的孤注一掷的光芒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近乎死寂的冰冷。
他知道了对手是什么。
他也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如果失败的话。
“走了。”他对老枪说了一句，不等对方反应，便低着头，快步走出了网吧，重新汇入街道上茫然不知的人群。
阳光依旧明媚，城市依旧喧嚣。
但他知道，脚下的这个世界，正在像沙堡一样，正在被看不见的潮水一点点侵蚀、重构。
而他，是沙堡里唯一意识到潮水来临的人。
时间，真的不多了。
城市在车窗外流淌，像一卷曝光过度的胶片，色彩失真，轮廓模糊。陈默坐在出租车后座，报出一个位于老城区的地址后便不再言语。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那沾染污渍的外套和过于锐利沉寂的眼神形成一种古怪的对比，司机明智地闭上了本想搭讪的嘴。
陈默看着窗外。阳光下的行人，红灯前停滞的车流，橱窗里炫目的广告……一切看似稳固的现实，在他眼里都蒙上了一层脆弱的、随时可能碎裂的薄膜。那个强行弹出的对话框，像一根冰冷的探针，刺穿了他对世界最后的常识认知。
观测点偏差率：12.7%
现实锚定偏移：-192小时
核心目标污染度：89.3%
执行选项：强制校准 \/ 深度净化 \/ 等待稳态
他不是在破案，他是在被“格式化”。
出租车在一个岔路口停下等红灯。旁边一辆公交车的车身广告位上，正轮播着本地新闻台的午间快讯。巨大的液晶屏幕上，赫然是他穿着警服的官方照片，下面打着触目惊心的标题：“前警官陈默涉谋杀案潜逃，警方悬赏征集线索”。照片上的他眼神坚定，与此刻后视镜里那个狼狈、阴郁的逃亡者判若两人。
覆盖正在进行。在媒体的层面，在公众认知的层面。
红灯转绿，出租车启动，将那个巨大的、指控他的屏幕甩在身后。陈默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细微的刺痛感是此刻唯一能确认自己还“存在”的锚点。
他要去的地方，是林峰的一处“安全屋”。林峰是他警校同期，过命的交情，后来因伤退役，转入地下情报网络，成了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信息掮客”。这里是少数几个可能避开官方视线，又能获取非常规信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