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毒辣地炙烤着亨廷顿海滩(huntington beach)旁的一条辅路。空气闷热,柏油路面蒸腾起肉眼可见的热浪。一个身材壮实、头发是深褐色的白人男子——“鲍勃”——正步履蹒跚地走来。
他左手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巨大的纸盒,上面印着显眼的“domino’s pizza(达美乐披萨)”标志,右手则费力地提着一个鼓鼓囊囊、几乎要撑破的大纸袋,里面塞满了赛百味的卷饼和潜艇三明治。豆大的汗珠顺着他晒得通红的脸颊不停滚落,糊在白色的t恤上,留下深色的印记。他的目标是一辆毫不起眼、停在街边树荫下、沾满灰尘的白色雪佛兰Express厢式货车。
他艰难地挪到副驾驶一侧,用手肘使劲敲了敲深色的、几乎完全不透光的车窗。玻璃“咔哒”一声降下几厘米缝隙,随即货车侧面沉重的滑门“哗啦”一下被拉开一道缝。一股混杂着汗味、电子设备运转的臭氧味、廉价清洁剂以及密封快餐油脂味的浑浊气息猛地涌了出来。
车厢内部被改造成了临时的指挥\/监视点,显得有些杂乱。两侧车厢壁上挂着几件厚重的黑色战术防弹衣,胸前贴有“AtF”字样的魔术贴(Velcro patch),旁边还固定着几支配有瞄具和弹匣的短管AR-15步枪。
一个精悍的探员正举着高倍望远镜,透过加装百叶窗格的风挡玻璃缝隙,死死盯着远处喧闹的海滩人群;驾驶座上的司机靠着头枕闭目养神,但从微微翕动的鼻翼和紧抿的嘴唇看得出他并未入睡;副驾驶座的一个微胖探员则捧着手机,看得津津有味,无声的笑容牵动着脸上泛着油光的赘肉,屏幕画面显然是tiktok上某个劲爆的沙滩美女视频;车厢内,两名探员正盘腿坐在折叠座椅上,中间一个充当临时牌桌的小弹药箱上散落着扑克和当作筹码用的空弹匣——一场德州扑克正无声地进行。
“老天,鲍勃,你他妈终于来了!老子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打牌的光头探员杰森眼疾手快地接过了鲍勃递进来的披萨盒,迫不及待地揭开一角,浓郁的奶酪和香肠味弥漫开来。
鲍勃没好气地把塞满三明治的纸袋往车厢地板一扔,吐掉嘴里咬了半截的、被晒得有些发软的热狗,用手背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回敬了一个更响亮的白眼:“你试试顶着这鬼太阳一个人抱六人份的垃圾食品!你以为我是超人吗?”
他笨拙地爬上车,拉上车门,车厢内的温度瞬间又升了几度。他抓起一个金枪鱼三明治,撕开包装,用力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问:
“有情况吗?还是说我们就是在这儿当烤炉里的鸭子,顺便看比基尼?”
杰森一边往嘴里塞热乎乎的披萨,一边含糊地指了指举望远镜的探员马克:“问他。他才是那个盯着‘小电影’不放的人。”
马克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望远镜,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接过同伴递过来的潜艇三明治,脸上满是混杂着嫉妒、不耐烦和职业倦怠的表情。
“老样子,老样子。龙国先生花着他那来路不明的票子,带着他那金发尤物,购物、吃大餐、享受人生。这会儿正给他那金发宝贝全身涂防晒霜呢。那妞儿扭得跟磕了猫薄荷的猫似的。”他撇着嘴,语气酸溜溜的,“说真的,要不是海滩上人挤得跟新年时报广场似的……我怀疑他们那得当场演一出最新的加勒比片子。我们就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窥伺着别人的幸福。”
“法克!”坐在车尾打牌的非裔探员雷蒙德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冰冷披萨,像是在咬仇人的肉,“他们吃着山珍海味喝着鸡尾酒!我们他妈在这儿啃又冷又硬的垃圾快餐!天天如此!顿顿如此!”
杰森咀嚼着食物,嘟囔道:“知足吧,总比啃压缩饼干强。”
“而且我们还得用这玩意儿当眼睛!”鲍勃嫌弃地踢了踢马克脚边那个沉甸甸的黑色军用望远镜,“感觉这玩意儿是从沙漠风暴那时候挖出来的古董!为什么就不能批点经费弄台dJI(大疆)无人机?又便宜又好用,还不用这么累死累活,关键隐蔽多了!”
那个刷着tiktok的副驾驶探员“油管”头也不回,慢悠悠地插话,眼睛都没离开手机屏幕:
“得了吧,鲍勃。你懂的。国会山的老爷们被什么‘数据隐患’吓得屁滚尿流。说白了,就是不能让本该落到国内肥猫口袋的钱,流到龙国去。”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嘲讽。
车厢里顿时响起几声心照不宣、略显麻木的轻笑和叹息。空气快活了一瞬,又被外卖油脂的味道和压抑的闷热填满。
马克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把包装纸团成一团扔进角落的垃圾袋,一脸生无可恋地再次举起沉重的望远镜,不过这次动作明显更敷衍了。他对着镜头方向撇了撇嘴:
“说真的,头儿?我们就一直这么干?给这位天选之子当豪华度假的保姆?计划是啥?我们屁点实锤都没有,证明他跟那些tEc-9有关系吗?还是跟‘黑曼巴’的烂摊子有关?供应链线索?零蛋!这哥们儿可是第一次从龙国来,他那破行李箱能装下一支能挑动帮派大战的玩具枪都算我输!”
一直闭目养神的司机萨金特终于微微睁开眼睛一条缝,目光锐利地扫了一眼后视镜,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像在给躁动的车厢里泼了盆冷水:
“眼睛看前面,探员。”
然后他又闭上了眼,慢悠悠地补充道,算是回答所有人的抱怨。
“场外分析留到酒吧去吧。任务就是任务。往好处想——这相当于带薪休假的海滨假期。总比在康普顿街区跟磕了药的渣滓们挨枪子儿强。”
这句话像一道无形的命令。抱怨的嘀咕声平息了。马克用力揉了揉脸,最终还是再次把眼睛紧紧贴到望远镜冰凉的目镜片上,不过这次他确实没再放下。车内的“油管”把手机屏幕往下压了压,马克旁边的杰森和雷蒙德重新低下头,默默整理着手中的扑克牌。尽管依旧弥漫着不满和倦怠,监视点重新恢复了那种特有的、高度紧张又极度无聊的节奏。
那辆炫酷的黑色保时捷和海滩上那对目标情侣,依旧在望远镜的十字线上移动,如同无声电影中被持续观察的主角。
嗯……这样的状态只持续了一会儿,大家又开始心照不宣地开始了摸鱼,萨金特一直闭着眼就是很好的默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