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废墟上空,混沌之翼掀起的罡风撕裂云层。天赐悬浮在光暗交织的风暴中心,背脊新生的骨翼根部呈现奇异的混沌灰色,那颜色如同天地未分时的原始汤羹,既非猰貐的毁灭漆黑,亦非烛阴的创世金黄。
不可能!鬼帝黑袍鼓荡,幽冥之瞳剧烈收缩,善恶本源竟在融合?他猛地掐诀,枯井中的水晶棺爆发出刺目血光,棺内云姬的尸身突然坐起,心口那半截断斧嗡嗡震颤。
九公主正欲上前,腕间燃烧的白发突然熄灭——她与猰貐残魂的感应被强行切断!与此同时,天赐闷哼一声,混沌之翼剧烈抖动,边缘重新泛起猰貐特有的黑红色戾火。
念尘,守住灵台!九公主疾呼,却见儿子左眼瞳孔已化作竖瞳,右眼仍保持人形,整张脸呈现诡异的半魔化状态。冰棺残留的猰貐气息,正通过混沌之翼反向侵蚀他的神智!
娘...快走...天赐从齿缝间挤出警告,燎原剑在他手中哀鸣。他看见无数幻影:
猰貐握着断斧劈开南天门,神血溅在他脸上滚烫如岩浆
烛阴在鸿蒙中徒手捏碎星辰,星核爆炸的光刺痛双眼
最可怕的是鬼帝狞笑的脸与周破虏垂死时的面容重叠
乖孙,来祖父这里。鬼帝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他指尖牵引着水晶棺中溢出的黑气,你看清楚,你娘不过是云姬的替身!
黑气凝成三百年前的场景:九公主在瑶池畔照镜子,镜中倒影却是云姬的脸!她惊慌打碎铜镜的刹那,额角伤口流出的血...竟是金色的神血!
天赐抱头嘶吼,混沌之翼彻底被染黑。他挥剑斩向九公主,剑锋在触及她白发前硬生生偏转,削断了废墟中半截石柱。
念尘,看着娘!九公主不退反进,任由剑气划破衣袖。她突然哼起一首古怪的摇篮曲,调子里混杂着凡间小调和天庭古语——这是当年用泌乳洞灵泉谱写的安魂曲!
歌声响起的瞬间,异变陡生:
天赐眉心的火焰纹路迸发青光,那是婴儿时期九公主用仙露绘制的护身符
鬼帝脚下的幽冥法阵突然开裂,钻出无数带刺的藤蔓——竟是将军府旧庭院里的蔷薇根茎!
水晶棺中的云姬尸身突然流泪,泪珠落地生成朵朵往生花
不可能!这曲子是...鬼帝惊恐后退,仿佛听到世间最可怕的咒语。
九公主泪中带笑,歌声愈发清亮。她想起当年在昆仑山偷听到的秘密:猰貐暴走时,唯有云姬哼唱凡间民歌能让他平静。而此刻她唱的旋律,正是云姬残魂与她融合时留下的记忆碎片!
燎原剑脱手插进地面,天赐蜷缩着跪倒在地。混沌之翼如濒死的蝶般剧烈颤抖,翼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黑红戾火与金光在他周身拉锯,皮肤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太古神文——那是烛阴被封印时刻在魂核上的禁制!
娘...好痛...十六岁的少年终于露出脆弱的一面,他伸手想抓住九公主的衣角,指尖却长出猰貐特有的利爪。
鬼帝见状狂喜,催动水晶棺撞向天赐:就是现在!完成融合!
千钧一发之际,九公主扑过去抱住儿子。她竟用额头抵住他眉心的火焰纹,哼唱的摇篮曲变调成某种献祭咒文!
以吾残魂为引,唤汝初心归来!
白发如瀑散开,发梢燃起银白色火焰。这是燃烧生命本源的禁术,却让天赐眼中的血色稍褪。他恍惚看见:
三岁那年发烧,娘亲彻夜用沾着桃露的帕子给他擦身
七岁被隐仙门追杀时,娘亲用后背替他挡下淬毒暗器
十六岁觉醒时,娘亲在雷劫中徒手撕开天幕...
娘...天赐终于完整喊出这个称呼,混沌之翼的灰色开始吞噬黑红戾火。
休想!鬼帝暴怒,整个躯体炸裂成万千怨灵扑来。其中最强的一道怨灵,竟幻化成周破虏的模样:念尘,爹死得好惨啊!
天赐浑身剧震,翼骨碎裂声加剧。就在他要彻底堕入心魔时,九公主做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
她突然咬破舌尖,将血抹在儿子眼皮上,厉声喝道:看清楚了!你爹临死前说的是护好你娘
血光中浮现真正的记忆:
周破虏被长枪贯穿胸膛时,目光始终望着九公主的方向。他嘴唇翕动,喷着血沫挤出最后遗言,口型分明是阿云,带念尘...活下...
虚假的怨灵在真相前灰飞烟灭。天赐仰天长啸,混沌之翼彻底稳定成流转的灰色,翼展掠过之处,连时空都出现细微的扭曲!
原来如此...鬼帝重组身形,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情感才是超越善恶的第三种力量。
他疯狂催动水晶棺,云姬的尸身突然睁开双眼。可那瞳孔里映出的,竟是九公主燃烧白发的身影!
姐姐...尸身发出缥缈的呼唤,心口的断斧自动脱落,这孩子...拜托你了...
断斧化作流光融入天赐掌心,形成一道新的纹路。他振翼而起,灰色风暴席卷整个废墟:
左翼扫过,枯井涌出甘泉
右翼拂过,往生花结出灵果
双翼交叠时,鬼帝的幽冥之瞳竟流出血泪!
不——在凄厉的惨叫声中,鬼帝被风暴撕成碎片。而九公主力竭倒地前,看见水晶棺内云姬的尸身...对自己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夜幕降临时,废墟开满银白花朵。
天赐跪在花田里,小心翼翼给昏迷的母亲喂下灵果汁液。他背后双翼已收敛成浅灰色纹身,掌心断斧印记微微发烫。
娘,孩儿明白了。他轻抚九公主渐褪的白发,您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月光下,母子身影被拉长交叠。而在他们看不见的九天之上,王母正拂去昆仑镜上的尘埃,镜中映出混沌之翼真正的预言:
当灰色覆盖三界,新秩序将从废墟中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