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影向山腰的平台上,俯瞰着下方那片被不祥的淡紫色雾气笼罩、池水呈现出诡异深紫色的区域,一股强烈的不适感攫住了我们。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粘稠而污浊的气息,仿佛连光线都被其扭曲、吞噬。这种令人作呕的污秽感,对于继承了「忒弥斯」净化之力的我来说,感知尤为敏锐和强烈,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刺痛着我的神经,让我浑身的猫毛都忍不住要竖起来,尾巴也不安地低垂着。
我强忍着内心的不适,回过头,看向一直沉默引导我们的花散里,语气认真地问道:“花散里小姐,我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花散里微微颔首,面具朝向我的方向,声音依旧空灵而平静:“请您尽管问。”
得到她的同意,我便将心中的疑虑和盘托出:“下方的池水,究竟是什么?这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污秽气息源头是什么?而在池水的底下…究竟又封印着怎样不祥的存在?”
听到我的问题,花散里明显愣了一下,面具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偏移,仿佛陷入了短暂的回忆或挣扎。片刻后,她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不可言说的。下方积聚的,是数百年来沉淀、扭曲而成的巨大污秽核心。我此番引导各位前来,最终的目的,便是借助「命定之人」与各位的力量,将其彻底净化、解决,完成「神樱大祓」的最终仪式。” 她顿了顿,用极其细微、几乎如同叹息般的声音,仿佛自言自语地补充了一句,“毕竟…神樱的根系,一直在无声地述说着她的痛苦呢…”
这后半句如同耳语般的话语,消散在山间的微风和我们紧张的呼吸声中,我们并未能听清。
因为没有听到她后面的话,凌华也凭借着她敏锐的感知和身为白鹭公主的见识,开口附和了我的担忧:“确实,我也能清晰地感觉到,此地汇聚着远超之前任何一处结界的污秽气息,令人心神不宁。” 她说着,将关切的目光转向我,“我想,感知更为敏锐的雨欣,此刻的感受应该更加强烈吧?我看你从到达这里开始,就显得浑身不自在,脸色也有些发白。”
面对凌华准确的观察,我只能苦笑着点了点头,承认道:“确实如此…这里的污秽浓度太高了,让我非常不舒服。”
同样感受到环境压抑的娜维娅,看着我和凌华凝重的表情,立刻出声提议,想要尽快结束这一切:“既然这么难受,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把问题的源头解决掉,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她的提议得到了我们的一致赞同。荧看向花散里,作为被指定的「命定之人」,她代表我们说道:“花散里小姐,请开始吧,解除最后的封印,剩下的交给我们。”
花散里见我们决心已定,便不再多言,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那么,我要开始解除最后的封印结界了…请各位退后一些。”
只见她上前一步,双手十指相扣,优雅地置于胸前,微微低下头。空灵而古老的咒文从她面具下缓缓流淌而出,带着一种庄严肃穆的韵律。我们只能隐约听清其中的片段:「…东至鲸渊,西达烬海。南至炎光,北达弱水…」以及最后那如同祈愿般的结尾:「…千枝万脉,请除祸灾」。
随着她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奇异的景象发生了——下方那原本深不见底的紫色池水,仿佛被一个无形的巨大塞子拔掉了一般,水位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下降、消失!不过片刻功夫,原本被池水覆盖的区域,露出了一个深邃的、散发着强烈不祥紫光的巨大洞窟!那洞窟中的紫光在失去了池水的阻隔后,变得愈发刺眼和明亮,甚至将我们一行人错愕的脸庞都映照上了一层诡异的紫色。
就在池水刚刚退去,我们正准备商议如何下去探索时,异变再生!
一个熟悉的、边缘闪烁着雷光的紫黑色空间通道,毫无征兆地在平台边缘打开!紧接着,一道粉色的身影带着前所未有的、几乎化为实质的低气压,从中一步踏出——正是八重神子!
此刻的神子,脸上完全没有平日那戏谑慵懒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如同暴风雨前天空般阴沉的脸色。她显然是感知到了此处最重要的封印被解除,才心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神子刚一现身,甚至还没来得及环顾四周,目光就率先锁定了站在最前面的我们几个“熟面孔”。她脸上的阴沉没有丝毫减退,反而硬生生挤出了一抹极其“核善”的笑容,洁白的牙齿仿佛都闪着寒光,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这个封印消失——是你们几个小家伙干的?!”
我们五人——我、娜维娅、荧、派蒙,还有凌华——被神子这前所未见的可怕表情和语气吓得同时一个激灵,几乎是同步地缩了缩脖子。
紧接着,我就看到神子阴沉着脸,挂着那“核善”的笑容,迈着仿佛要踩碎地板的步伐,径直朝我走来!我心中警铃大作,刚想开口解释,她却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
只见她优雅地抬起双手,握成拳头,然后唯独将中指的关节凸出,精准地、毫不留情地抵在了我两侧的太阳穴上!
“等…神子你听我解…哇啊!疼疼疼!!!”
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神子双手同时用力一按,并且还恶劣地转动了一下拳头!
“呜——!”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脑仁都在震颤的剧痛瞬间袭来!我惨叫一声,只觉得眼前发黑,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软倒下去,直接瘫在了地上,蜷缩成一团,眼泪都快飙出来了,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雨欣!” 娜维娅和荧同时惊呼,脸上写满了心疼和恐惧。
因为我们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神子真正生气的模样,所以在神子对我实施了如此“酷刑”之后,当她将那依旧阴恻恻的目光转向娜维娅等人时,强烈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她们。
尤其是娜维娅,她亲眼目睹了我那“生不如死”的惨状,又看到神子正朝着自己步步逼近,强烈的“求生欲”让她瞬间做出了一个“违背”老婆的决定。只听她用带着颤抖的声音,大声说道:“神…神子小姐!既然…既然你已经惩罚了‘主犯’雨欣!那…那作为‘从犯’的我,是不是可以…可以从轻发落?毕竟我和雨欣的关系你是知道的!我们是一体的!如果你还不消气的话…我…我可以帮你把雨欣扶起来,让你再…再惩罚她一次!” 因为极度害怕,她甚至在称呼上都加上了平时不用的“小姐”敬称。
看见娜维娅“出卖”我如此果断,荧也立刻反应过来,为了自保,她也毫不犹豫地加入了“叛徒”的行列,连忙点头附和:“对对对!神子姐姐!娜维娅说得对!雨欣她皮糙肉厚…啊不是,是她作为主要责任人,应该承担主要后果!我们只是从犯!我们也可以帮你按住她!”
凌华见到连与我关系最亲密的娜维娅和荧都这么说了,在神子那强大的气场压迫下,也暂时放下了大小姐的礼仪和矜持,小声地跟着附和道:“…附,附议。”
飘在空中的派蒙更是吓得直接躲到了荧的身后,只露出一个小脑袋,连连摆手:“我…我就是个负责吃东西和喊加油的吉祥物!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雨欣的主意!”
我瘫在地上,听着这四人毫不犹豫的、整齐划一的“背叛”宣言,顿时感觉心里拔凉拔凉的,仿佛有冰冷的雪花在飘落,耳边似乎响起了应景的、凄凉的背景音乐——‘雪花飘飘~北风萧萧~’。真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
神子看着迅速抱团、极力撇清关系的四人,有些不爽地“啧”了一声,似乎觉得失去了继续惩罚的借口。但她显然余怒未消,依旧语气不善地问道:“所以,你们几个小家伙,没事跑来解开这个要命的结界干嘛?!还有,你们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和解除方法的?!”
见到神子还在气头上,娜维娅生怕怒火再次烧到自己身上,连忙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了指神子的身后。
神子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这才终于注意到了一直安静站在后方,仿佛与背景融为一体的花散里。她脸上露出了明显的错愕和不解。
此时,抱团四人组,包括还瘫在地上的我,内心几乎是同步的、无奈的吐槽:‘合着您老人家刚才二话不说,上来就惩罚我\/雨欣,是因为一开始根本就没注意到花散里小姐的存在吗?!’ 当然,这句吐槽我们只敢在心里想想,是绝对不敢说出口的,谁都害怕神子再给我们来一次“脑瓜崩套餐”。
神子凝视着花散里,强大的感知力瞬间扫过,立刻察觉到了对方身上那与下方污秽核心同源,却又更加纯净、更加古老的气息。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似乎对花散里的身份有了猜测。她没有立刻与花散里对话,而是重新转过头,看向我们,语气不容置疑地说道:“既然是你们捅出来的篓子,那么,收拾干净的责任,自然也该由你们来负。下面的东西,交给你们解决了。”
看着依旧处于“暴怒”边缘状态的神子,抱团四人组像是小鸡啄米一样,十分用力地、同步地点着头,生怕慢了一点就会遭殃。
见此,神子脸上的阴沉才终于消散了一些,露出了一个算你们识相的表情。
这时,我也终于从大脑的剧痛中稍微缓过劲来,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同时用委屈又控诉的眼神看向“背叛”我的娜维娅和荧,打算小小地“教训”一下她们。
然而,神子根本没给我这个机会。她似乎懒得再听我们废话,直接走到平台边缘,不由分说地用手(甚至可能用上了点元素力辅助),像赶鸭子一样,把我们几个人一股脑地从山崖边给“推”了下去!
“哇啊啊啊——!”
“神子你干什么!”
“要掉下去了!”
幸好神子知道我们都有风之翼,而派蒙自己会飞,所以她这番举动虽然粗暴,倒也没有真正的危险。
我们几人手忙脚乱地在空中展开风之翼,伴随着几声惊叫,最终还是相当平稳地降落在了那个散发着强烈紫光的巨大洞窟底部。
双脚刚一踏上坑底潮湿的地面,我们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在浓烈紫光的映照下,一个巨大无比、表面布满扭曲血管状纹路、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着的、形似恶性肿瘤的物体,赫然出现在我们眼前!它散发出的污秽气息,几乎凝成了实质。
“咦——!!!” 派蒙立刻发出了高分贝的尖叫,小手紧紧捂住眼睛,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偷看,脸上露出了极度嫌弃和恶心的表情,“这…这是什么东西呀!看着好恶心!好可怕!”
娜维娅也皱紧了眉头,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做出了十分嫌弃的表情:“这…这就是污秽的核心?比想象中还要…不堪入目。”
荧的反应和娜维娅差不多,虽然她没有表现得那么夸张,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蹙起的眉头也显示了她内心的不适。就连一向端庄的凌华,也默不作声地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折扇,轻轻挡在了鼻子和嘴巴前面,仿佛这样能隔绝一些那令人作呕的气息。
当然,我的感受也没好到哪里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过,万幸的是,我清晰地感知到,这个看起来恐怖无比的“大肿瘤”,其本质依旧是高度凝聚的污秽,完全在我的净化能力应对范围之内。
事不宜迟,我强忍着不适,走上前,将双手轻轻按在那搏动的、令人不适的表面上,集中精神,开始引导体内「忒弥斯」的净化之力。
柔和而纯粹的白色光芒再次从我掌心涌现,如同温暖的泉水般注入那巨大的污秽核心。白光所过之处,那扭曲的、搏动的组织仿佛遇到了克星,开始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淡化。
大约持续净化了两分半钟后,那“大肿瘤”的体积已经明显缩小了近一半,散发出的紫光和污秽气息也减弱了不少。
就在这时,一道粉色的身影轻盈地从上方落下,正是去而复返的八重神子。她径直走到我的身边,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慵懒,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和…恳求?
“雨欣,” 她开口道,声音比刚才柔和了许多,“可以麻烦你,把之前给影的那种人偶,也给我一个吗?就当是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必定报答。”
对于神子的这个请求,我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我大概能猜到她想用这个人偶做什么。于是我暂时停止了净化,心念一动,从系统空间中取出了一个崭新的「复活人偶」,递给了神子。
神子接过人偶,仔细地看了看,然后郑重地向我道谢:“谢谢。” 说完,她便不再停留,身影再次轻盈地跃起,消失在了洞窟上方。
我没有过多追问,收敛心神,转过头继续专注于净化那颗已经缩小了许多的“肿瘤”。
又经过了大约两分半钟的全神贯注,最后一丝污秽也在纯净的白光中彻底消散。随着“肿瘤”的完全消失,原地竟然出现了一个看起来十分华丽、镶嵌着金边的宝箱!同时,一道粉色的光芒闪过,八重神子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她的手中,依旧轻轻握着那个复活人偶。
只见神子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混合着释然与淡淡哀伤的表情,她微笑着看向我们,轻声说道:“花散里…已经走了。” 然后,她指了指那个华丽的宝箱,“她托我转告各位,这个宝箱里的东西,就是支付给各位的,与你们的智慧和努力相符的…公正报偿。”
“这个宝箱里?” 荧有些疑惑地指着那个突然出现的宝箱。
神子认真地点了点头,确认道:“嗯,她说的话,从来都是算数的。”
见神子如此肯定,荧怀着好奇和期待,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宝箱的盖子。
瞬间,金灿灿的光芒几乎晃花了我们的眼睛——那宝箱里,竟然堆满了摩拉!虽然不知道具体数额,但看那体积和光泽,绝对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哇!是摩拉!” 派蒙立刻忘记了刚才的恐惧和恶心,兴奋地绕着宝箱飞了一圈。
然而,就在宝箱被打开的下一刻,异变突生!四周的岩壁仿佛触发了什么古老的机关,发出了“轰隆隆”的声响,紧接着,大量的地下水从四面八方汹涌地灌入这个巨大的洞窟!
“不好!水涌进来了!” 荧惊呼一声,眼疾手快地立刻将宝箱盖子合上,然后迅速将其收进了自己的储物空间里。
水位上涨得极快,转眼间就已经没过了我们的脚踝。娜维娅、荧和凌华都会游泳,派蒙会飞,唯一的问题就是——
“雨欣!” 荧立刻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在我面前蹲下身子,“快上来!我背你出去!”
没错,这一堆人里,就我这个半吊子“猫娘”是个彻头彻尾的旱鸭子,对深水有着本能的恐惧。见此情景,我也顾不上客气,立刻手脚并用地趴到了荧的背上,紧紧搂住她的脖子。
“抓紧了!” 荧叮嘱一声,然后与娜维娅、凌华对视一眼,三人同时发力,顺着汹涌上涨的水流,奋力向上游去。派蒙则紧张地飞在旁边为我们加油。
我们如同坐上了一趟奇特的“水上电梯”,被急速上涨的水位一路托着,冲出了那个巨大的深坑,重新回到了影向山脚较为平缓的地面。
劫后余生,我们几人都是浑身湿透,显得有些狼狈。神子看着我们安全出来,脸上的表情已经彻底恢复了平常那副慵懒中带着戏谑的模样。
“好了,此间事了,我也该回去了。” 她摆了摆手,算是告别,随即身影化作一道雷光,消失在原地。
我们也因为今天接连不断的奔波和最后的惊险逃生而疲惫不堪,加上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便互相搀扶着,拖着湿漉漉的身体,返回了神里屋敷。
托马早已准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衣物,以及一桌虽然简单却热气腾腾的饭菜。我们匆匆吃过晚饭,洗去一身的疲惫和池水的异味,感觉整个人才终于活了过来。
至于那个装着摩拉的华丽宝箱,我们一致决定,暂时先由荧保管,等明天大家休息好了,精神恢复了,再来商量如何分配这笔意外的“报酬”。带着一身疲惫和完成重大任务的满足感,我们很快便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