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将尽,天边刚染出一抹惨淡的鱼肚白,陈砚带着沈清辞和萧玦,趁着北凛军溃败的混乱,终于冲出了营地。可他们没敢走大路,只能在崎岖的戈壁小径上踉跄前行。萧玦伤势过重,大半体重都压在沈清辞和陈砚身上,每走一步,脚下的碎石都似要嵌进肉里。
“歇……歇会儿吧。”萧玦的声音细若游丝,嘴角溢出一丝血沫,“我……我拖累你们了。”
沈清辞立刻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扶他坐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上,掏出怀里仅剩的半块干粮,掰了极小一块,蘸了点水,递到他嘴边:“别说话,先吃点东西。我们很快就能到黑石峡,那里有我们的人。”
陈砚则握紧长剑,警惕地望着四周,眉头紧锁:“北凛军虽然溃败,但慕容雪肯定会派人追杀。而且这一路要经过好几个边境村落,现在流言四起,怕是不好走。”
他的话刚落,不远处的沙丘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伴随着士兵的呐喊:“抓住萧玦!公主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好,追兵来了!”陈砚脸色一变,对沈清辞道,“你带着萧玦先走,我来断后!”
“不行!”沈清辞立刻将萧玦护在身后,手中紧攥着银针,“要走一起走,我不能再让你一个人冒险。”
“别废话!”陈砚厉喝一声,“萧玦现在这个样子,只有你能照顾他。你从东侧的小路走,我引开他们,在黑石峡汇合!”
话音未落,几名北凛骑兵已冲了过来,弯刀在晨光中闪着寒光。陈砚不再犹豫,挥剑迎了上去,大喊道:“快走!”
沈清辞咬了咬牙,架起萧玦,转身朝着东侧小路狂奔。身后的刀剑交锋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她不敢回头,只知道要拼尽全力带着萧玦离开。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声音渐渐消失,两人却已是筋疲力尽。沈清辞扶着萧玦,瘫倒在一片草丛中,大口喘着粗气。萧玦靠在她怀里,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呼吸微弱。
“阿辞……陈砚他……”
“他会没事的。”沈清辞打断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陈砚武艺高强,一定能摆脱追兵,在黑石峡等我们。”
可她心里清楚,陈砚面对的是数倍于己的追兵,生死未卜。但她不能倒下,她还要带着萧玦回家。
休息了约莫一个时辰,两人再次启程。中午时分,他们终于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村落。沈清辞心中一喜,想着可以去村里买些食物和水,再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可刚走到村口,就听到村民们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大胤的摄政王萧玦,投靠北凛国了!”
“真的假的?那可是我们大胤的战神啊!怎么会做这种卖国求荣的事?”
“怎么不是真的?我听前线回来的士兵说,萧玦被北凛军俘虏后,不仅没反抗,还帮着北凛军攻打雁门关呢!”
“呸!这种叛徒,就该千刀万剐!”
沈清辞的脚步猛地一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萧玦,萧玦的身体微微颤抖,眼中满是痛苦和屈辱,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别听他们的。”沈清辞扶住他,声音坚定,“这些都是流言蜚语,是慕容雪故意散播的,想毁了你。”
“流言……也能杀人。”萧玦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如今……怕是整个大胤,都以为我是卖国贼了。”
就在这时,几个村民发现了他们,立刻围了上来。看到萧玦的模样,再联想到刚才的议论,有人认出了他。
“是萧玦!那个卖国贼!”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和一个女人在一起!”
“肯定是从北凛军那里逃出来的,想回大胤继续作恶!”
“杀了他!为那些死在雁门关的将士报仇!”
人群瞬间沸腾起来,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拿起了锄头、扁担,朝着两人围了过来。沈清辞立刻将萧玦护在身后,大声说道:“你们别冲动!萧玦没有投靠北凛国,他是被慕容雪俘虏的,一直宁死不降!这些都是慕容雪散播的谣言!”
“谣言?”一个老者冷笑一声,“前线士兵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萧玦,你这个叛徒,还有脸回来!”
“我没有……”萧玦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伤势过重,又跌坐回去,“我萧玦,生是大胤人,死是大胤鬼,绝不可能背叛家国!”
“说得比唱的好听!”一个村民怒道,“若不是你,雁门关怎么会失守?若不是你,我们怎么会流离失所?今天,我们就替天行道,杀了你这个叛徒!”
说着,他举起锄头,朝着萧玦砸了过去。沈清辞瞳孔骤缩,毫不犹豫地挡在萧玦身前。就在这时,一道剑光闪过,将锄头挑飞。
“住手!”
众人回头,只见陈砚浑身是伤,提着长剑站在村口,身后还跟着几名幸存的士兵。
“陈将军!”村民们看到陈砚,都愣住了。
陈砚走到沈清辞和萧玦身边,冷冷地看着众人:“萧玦大人是被北凛军俘虏,宁死不降,这些谣言都是慕容雪的阴谋,意在动摇我军军心。你们身为大胤百姓,不思报国,反而听信谣言,伤害忠良,对得起那些在前线牺牲的将士吗?”
村民们面面相觑,有人小声说道:“可……可我们听前线士兵说……”
“前线士兵看到的,不过是慕容雪的诡计。”陈砚说道,“萧玦大人在北凛国受尽折磨,却始终没有屈服。若不是他暗中给我传递消息,我也不可能成功劫走北凛军的粮队,收复雁门关。”
他顿了顿,又说道:“我以我的人格担保,萧玦大人绝不是叛徒,而是我大胤的忠臣!”
村民们沉默了。陈砚在边境一带威望极高,他的话,众人还是信的。刚才那个举锄头的村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对不起,萧大人,是我们听信了谣言,错怪您了。”
“无妨。”萧玦虚弱地说道,“流言止于智者,是我……让大家失望了。”
陈砚叹了口气,对沈清辞道:“这里不宜久留,慕容雪的追兵可能很快就会到。我们赶紧离开。”
沈清辞点了点头,再次架起萧玦。村民们看着两人狼狈的模样,心中满是愧疚,有人递过来一些干粮和水,说道:“萧大人,陈将军,这些你们拿着路上用吧。”
陈砚接过干粮,抱了抱拳:“多谢各位乡亲。”
三人再次启程,朝着黑石峡走去。一路上,他们又遇到了几个村落,虽然没有再遇到村民的围攻,但那些异样的目光、窃窃私语,却像一把把刀子,割在萧玦的心上。
“阿辞,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不该回去?”萧玦靠在沈清辞怀里,声音带着一丝绝望,“如今,我声名狼藉,就算回到京城,皇上也不会相信我,大臣们也会排挤我,百姓们也会唾弃我。我这样回去,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不许胡说!”沈清辞打断他,泪水忍不住掉了下来,“萧玦,你是大胤的忠臣,是我沈清辞的夫君。无论别人怎么说,我都相信你。就算全世界都唾弃你,我也会陪在你身边。我们一定要回去,洗清你的冤屈,让那些谣言不攻自破。”
陈砚也说道:“萧玦,你放心,回到京城后,我会向皇上禀明一切,证明你的清白。那些散播谣言的人,我也绝不会放过。”
萧玦看着沈清辞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陈砚真诚的面孔,心中的绝望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坚定。他点了点头,说道:“好,我们回去。就算前路布满荆棘,我也要回去,洗清我的冤屈,保卫大胤的江山。”
夕阳西下,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崎岖的小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