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紧急会议室。
巨大的全息屏幕上，一个血红色的倒计时正在无情跳动。
23:59:17。
这串数字，是悬在整个华夏头顶的断头台。
“够了！”
一声怒吼，震得会议桌上的水杯嗡嗡作响。一位身穿老式将领服，胸前挂满功勋章的老者，一掌拍在桌面上。彭岩，最高战时委员会的定海神针之一。
他将一份文件狠狠甩在桌子中央。
“‘暂停燎原计划，对所有修炼者进行隔离审查’！这是委员会的最终决议！”
老将军的手指，隔着十几米，几乎要戳到顾凡的脸上。
“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我只要一个结果！立刻终止这个疯狂的计划！收回所有功法！马上！”
命令，不容置疑。
空气凝固了。
于刚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那是一个军人面对上级时，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反应。他看着屏幕上一张张平民死伤的血腥照片，那颗百战不屈的心，第一次充满了挣扎。
赵瑞的脸色比秦风身上的作战服还白，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他哆哆嗦嗦地站起来，扶着桌子，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
“司主……彭将军……要不，要不我们先发个公告，就说……就说功法有点小缺陷，我们正在紧急修正？起码，起码能拖延一下时间，安抚一下民众……”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没底气。
现在是安抚民众的时候吗？这是天要塌了！
秦风靠在墙角，他刚从普兰市的屠宰场回来，身上还带着一股洗不掉的血腥味和焦糊味。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玩着指尖一缕微弱的紫色电弧，那双桃花眼，此刻一片死寂。
所有的压力，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顾凡身上。
逼迫，劝说，质疑，绝望。
顾凡却异常平静。
他站起身，在所有人注视下，缓步走到那面巨大的，已经被上百个红色警报点染得千疮百孔的华夏全息地图前。
他没有看彭岩，也没有理会赵瑞。
“各位。”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会议室的每一个角落。
“我们一直在讨论如何‘灭火’，却从来没人想过，这火，究竟为何而烧。”
“这不是天灾。”
顾凡伸出手，指尖划过那些不断冒出的红色光点，从最北的漠河，到最南的三沙。
“这是人祸。是顾梵，为我们华夏，为我们十六亿人，精心准备的一场阳谋。”
彭岩刚要发作，却被顾凡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他散播孢子，不是为了杀死我们多少人。杀人，太低级了。”
“他是为了杀死我们的‘信任’。”
顾凡的指尖重重点在首都燕京的位置，那里，刚刚也跳出了一个红点。
“他要我们怀疑身边的战友，要邻居畏惧邻居，要父母担心自己的孩子会不会在下一秒变成怪物。他要我们所有人，从心底里害怕‘燎原计划’带来的这份力量。”
“他要我们，亲手熄灭这把我们自己点燃的，反抗的火种！”
他猛然转身，直视着彭岩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
“将军，请问，全国已有数千万人踏入修炼门槛，我该如何收回？派人去废掉他们的修为，让他们从一个刚刚能保护自己的武者，变回手无寸铁的羔羊，然后等待下一波兽潮来临时，被妖兽屠戮吗？”
“第二，就算我们有能力废掉所有人的修为。那些已经潜伏在他们体内的【魔化孢子】，就会消失吗？不，它们只会潜伏得更深，等待一个更完美的时机。届时，一个没有任何超凡力量的国度，将如何抵抗这种看不见的敌人？”
“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顾凡的声音陡然拔高。
“您认为，现在自乱阵脚，自断臂膀，最高兴的，会是谁？”
三连问，一句比一句诛心。
彭岩那张涨红的脸，颜色变了又变，他张着嘴，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是啊。
高兴的是谁？
是那个藏在暗处，散播瘟疫的顾梵！是那些在边境线上虎视眈眈的亿万妖兽！
这是一个阳谋。
一个逼着你饮鸩止渴，又在你中毒之后，逼着你自断经脉的，恶毒到极点的阳谋！
会议室里，死一样的寂静。
就在这时，一直埋头在数据流中的苏晚晴，猛地抬起了头。
她的脸上，比刚刚返回的秦风更加苍白，那是一种看见了世界末日才会有的绝望。
“我们没有时间去争论对错了。”
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颤抖。
“模型显示，二十三小时四十七分钟后，当灵气潮汐达到下一个峰值，全国范围内的堕武者数量，将突破一个临界值。”
“届时，各地的治安体系会因为内部的背叛与外部的攻击而彻底崩溃。连锁反应，将会引发……一场席卷全国，无人能够幸免的动乱。”
“司主……我们，只剩下二十三小时了。”
这句话，比彭岩的军令，比满屏的警报，更让人感到窒息。
顾凡没有被这绝望的结论击倒。
他猛然转身，看向那个自己最信任的，也是此刻唯一能破局的人。
“晚晴！”
他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与信任。
“我需要两样东西！”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苏晚晴身上。
她扶了扶那副并不存在的眼镜，这个习惯性的动作让她纷乱的思绪瞬间平复。双眼之中，因为《万法归流典》的高速运转，泛起了淡淡的，由无数数据流组成的光芒。
“第一，一套能大规模普及的‘心魔检测’系统！我要让每一个人，都能随时知道自己和身边的人，是否处在被感染的边缘！”
苏晚晴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回答：“可以！堕武者的精神波动有一个独特的、混乱而邪恶的频率。我可以立刻编写一个程序，通过手机、电脑，甚至街边的广告牌，利用它们的扬声器发出特定音频，就能对范围内的精神频率进行初步筛查。准确率可以达到百分之七十以上！”
这已经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第二！”顾凡的声音更加急切，“一个能抑制，甚至净化全国范围内【魔化孢子】活性的方法！”
这个问题，让苏晚晴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
她摇了摇头，脸上满是难色。
“司主，这……这不可能。”
“抑制全国的孢子？那需要一个能够覆盖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巨型‘净化场’，需要一个能向整个大气层广播特定‘净化频率’的超级‘引擎’……”
她顿了顿，用一种更直白的方式解释了这个概念的难度。
“这已经超出了科技的范畴，近乎于神话传说中的‘净化结界’。我们……我们去哪里找这种东西？它的能量源，又该是什么？”
会议室，再次陷入了死寂。
彭岩的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冷笑，夹杂着更深的绝望。
终究，只是年轻人的空想吗？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走到了绝路时。
顾凡，却笑了。
那是一种在末日废墟之上，看到第一缕阳光的，带着一丝疯狂与自信的笑容。
“谁说。”
“我们没有？”
他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走到主控台前，调出了一份被列为最高绝密的档案。
嗡。
巨大的全息影像，瞬间占据了整个屏幕。
那不是任何毁天灭地的超级武器，也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黑科技。
而是一道横亘在华夏漫长边境线上，从东海之滨到帕米尔高原，由无数破魔玄钢浇筑而成，在太空中都清晰可见的，雄伟壮阔到令人失语的钢铁防线。
它沉默，它雄壮，它身上带着抵御过无数次兽潮的伤痕。
它是这个民族在末日阴影下，为自己打造的最坚硬的脊梁。
顾凡转过身，面对着整个会议室，面对着那些或震惊，或茫然，或难以置信的眼睛。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自信，响彻全场。
“我们有。”
“我们有，【黑色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