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鸦”高超音速突击机几乎是以一种自杀式的角度砸向停机坪。刺耳的警报响彻了整个斩妖司总部，但所有人都没动。他们只是看着那架通体漆黑的突击机在地面上划出长长的焦黑痕迹，最终在距离指挥中心落地窗不足百米的地方停下。
合金舱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扭曲声中被强行推开。
顾凡浑身是血，从黑暗的机舱里踉跄着走了出来。
他没有倒下。
但他胸口那个贯穿的空洞，比他倒下更让所有人感到恐惧。
那不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
那是一个平滑的，诡异的，仿佛被橡皮擦从这个世界上直接抹掉了一块的空洞。边缘的血肉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机的灰色，没有流血，也没有任何愈合的迹象。
“老顾！”
秦风第一个冲了上去，他想开个玩笑，说一句“你这是被北极熊掏心窝子了”，可话到嘴边，看到顾凡那张惨白如金纸的脸，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伸出手想去扶，却又在半空中停住，根本不敢碰触那个诡异的空洞。
于刚紧随其后，他没有靠近，只是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身边的合金护栏，在他的手下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凹陷下去一个清晰的指印。
怒火与后怕在他的胸膛里剧烈翻滚。
“医疗组！最高级别！立刻！”
苏晚晴的指令打破了停机坪上凝固的空气。
最高级别的医疗实验室内。
顾凡被安置在纯白色的医疗舱中，各种监测仪器的数据线连接在他的身上，但屏幕上代表生命体征的曲线，平稳得让人心慌。
仿佛那具身体，已经不认为自己受了伤。
“不行。”
苏晚晴站在主控台前，她摘下了那双闪烁着淡金色纹路的特制手套。就在刚才，她试图用自己的《万法归流典》去解析顾凡伤口残留的能量。
结果，她的功法第一次发出了警告。
不是遇到了更强的力量，而是她的功法本身，在接触到那股能量的瞬间，差点被从概念上“删除”掉一小块。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程序员试图打开一个未知文件，结果杀毒软件跳出来疯狂报警，提示这个文件会格式化你的硬盘。
“我无法解析。这东西……它在法则层面就是‘删除’。”苏晚晴的指尖在光幕上飞速划过，调出了“玄鸦”记录的全部战斗数据和峡谷中的能量反应。
于刚，秦风，石磊，围在她的身后。
当看到光幕上，苏晚晴构建出的那个黑色漩涡模型时，秦风忍不住骂了一句。
“操，这不就是老顾那一招的反向版吗？”
苏晚晴点点头，调出了《镇龙斩妖》的能量运转图谱进行对比。
两个模型，一个金色外放，一个黑色内敛。一个构建循环，一个吞噬归无。每一个能量节点都截然相反，却又完美对应。
“我将其命名为，‘逆·镇龙斩妖’。”苏晚晴给出了一个惊悚的结论。“它和司主的功法，如同镜子的内外。是完美的，负向复制品。”
“不止是功法。”
于刚的拳头砸在操作台上，光幕一阵晃动。他指着战斗回放中，那些拟态妖兽使用的“三三制”钳形突击。
“这是新兵训练手册第一章第一节的内容！连战术站位都分毫不差！”
整个实验室，死一般的寂静。
【火种】泄露的，根本不是什么功法片段。
它是把整个斩妖司的根基，连皮带骨，打包送给了敌人。
“我反对！”
一声尖锐的叫喊打破了压抑。
赵瑞脸色煞白地冲了进来，他怀里的平板上，红色的伤亡预估数字几乎要溢出屏幕。
“我反对任何形式的主动反击！”
他冲到全息地图前，指着北境那片血红的区域，几乎是在咆哮。
“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我们的力量源头！是拿着我们系统最高权限的管理员！它能悄无声息地抹掉五十个全副武装的战士！我们拿什么去打？用人命去测试它的删除效率吗？”
他划开另一组数据，那是他刚刚模拟出的推演结果。
“我模拟过了，如果我们组织部队进入北境，面对这种‘删除’法则，伤亡比将是……无限大！因为任何气血攻击都无效！我们的人，连靠近它都做不到！”
“我建议，立刻，马上！放弃所有【黑色长城】以外的哨塔和基地！全员退守主墙体！我们不能再让任何一个战士，去做这种毫无意义的牺牲！”
赵瑞的话，让秦风和于刚到嘴边的反驳，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是啊。
怎么打？
于刚看着医疗舱里顾凡胸口的那个空洞，那是裂地境五层的强者都无法抵抗的伤。他的兵去了，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躲起来？老赵，你他妈想当缩头乌龟？”秦风虽然也想不出办法，但让他不战而退，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不是乌龟！这是理性！是止损！”赵瑞红着眼睛吼了回去，“秦指挥，你家大业大，命金贵！可我们的兵呢？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你告诉我，怎么打赢一个能直接删除你的敌人？啊？”
指挥中心陷入了激烈的争吵和压抑的沉默。
打，是送死。
不打，是等死。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他叫我……”
一个虚弱，却异常清晰的，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念，突兀地在所有人的脑海里响起。
争吵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同时转向那个半封闭的医疗舱。
顾凡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着争吵的众人，继续用意念传递着他的话。
“在峡谷里，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家伙，他对我有个称呼。”
“原型机。”
原型机？
这两个字，比“逆·镇龙斩妖”更具杀伤力。它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从骨髓里冒出来的寒意。
秦风的脑子转得最快。
原型机……测试版……不完美的初版……
那么那个顾梵，就是……
“他说，他是【火种】为了修正我这个‘错误’，创造出的，最完美的‘成品’。”
顾凡的话，证实了秦风最恐怖的猜想。
赵瑞的身体晃了晃，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完了。
这已经不是敌我矛盾了。
这是产品迭代。他们这边，是即将被淘汰，被清理库存的旧型号。
然而，顾凡的下一句话，将这片死寂的恐惧，彻底推向了无底的深渊。
他补充了顾梵消失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系统’……远不止我这一个bUG需要清理！”
系统？
bUG？
除了顾凡，还有谁是bUG？
是所有修炼了《华夏第九套气血导引法》的十六亿人？
还是……这个世界本身？
一场针对整个“系统”的清理，已经开始了。
而他们，连“系统”是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