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别愣着。”
递给他铁叉的老兵收回了手，揣进怀里，佝偻着背，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把那些尸体，不管是人的还是兽的，都给我捅下去。”
老兵的脸上满是风霜刻下的沟壑，是一种长年累月浸泡在绝望里才会有的麻木。
“小心点，别自己掉下去了。这墙，高得很。”
于刚没有回话，只是将铁叉的握柄在手里掂了掂，调整到一个最适合发力的位置。
他走到墙垛边。
凛冽的寒风卷着血腥和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像是无数只无形的手，试图将人也拖进那深不见底的崖底。
脚下的城墙宽阔得能容纳四辆马车并行，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已经凝固的暗红色血浆，踩上去黏糊糊的，每一步都带起细微的拉扯感。
墙垛边，挂着一具残破的人类士兵尸体。他的半个身子悬在墙外，被一截断裂的兵器卡住，身上的粗麻军服被血浸透，变成了深褐色。
于刚沉默地注视着他。
然后，他动了。
双脚开立，稳稳扎根在黏稠的血浆上，腰腹发力，手臂肌肉绷紧。手中的铁叉没有丝毫花哨，以一个精准而稳定的角度，抵住了那具尸体的腰部。
他没有粗暴地去捅，去推。
而是一个标准的军中刺杀动作，发力，前送。
这是一个军人，送别另一个军人的方式。
尸体脱离了墙垛的束缚，无声地坠入下方翻涌的黑雾中。
就在尸体脱离城墙的瞬间，一股冰冷、尖锐，满是暴戾与终结意味的气息，从下方那片无尽的战场遗址上倒卷而上，冲刷着于刚的身体。
杀伐之气。
于刚的身体本能地一颤。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深植于血脉中的……渴望。
《百战玄甲策》。
这是他结合自身异能与无数次生死搏杀，从【火种】那浩如烟海的纹路中，硬生生“悟”出的，独属于他自己的军阵杀伐之法。
在现实世界，灵气温和，这套功法运转起来，更多的是锤炼意志，凝聚一股百折不挠的军魂。
可在这里。
在这座用亿万生灵的死亡堆砌起来的北境长城上。
当这股纯粹到极致的杀伐之气涌入体内时，于刚空空如也的丹田深处，那套功法的运行逻辑，被瞬间激活。
轰。
他的脑海里，仿佛有一台尘封已久的超级计算机，通上了电。
那股冰冷的杀伐之气，没有在他体内横冲直撞，而是在《百战玄甲策》的引导下，被瞬间分解，提纯，压缩。
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流，在他的丹田深处，悄然诞生。
气血。
成了。
于刚的动作没有停顿，但他的内心，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原来是这样。
这个世界的武者，修炼气血的方式，太原始了。他们只是被动地将身体浸泡在这片能量的海洋里，靠着天赋和时间，去“沾染”上气血。
这效率，简直是刀耕火种。
而他，拥有着来自【火种】的，一个更高文明的“功法”。
这就不是算盘和计算机的差距了。
这是人类在徒手计算，而他，拥有量子服务器。
这里的每一个士兵，每一次死亡，每一次战斗，都在为这片天地贡献着最精纯的“养料”。
而他，是唯一一个知道怎么最高效使用这些“养料”的人。
于刚的呼吸没有丝毫变化，他转向下一具尸体。
那是一头奇形怪状的妖兽，体型不大，像一只被剥了皮的巨狼，但肋下却长着四对镰刀般的骨刃。它的头颅已经碎裂，墨绿色的血液流了一地。
他刚要举起铁叉。
“小心！”
旁边的老兵突然发出一声嘶哑的吼叫。
就在于刚的铁叉即将触碰到妖兽尸体时，那具“尸体”的腹部猛地裂开，一条覆盖着粘液的肉色触手，带着尖锐的破空声，闪电般射向于刚的面门。
致命的偷袭。
周围几个新兵吓得怪叫着后退，有人甚至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于刚没有退。
甚至连一丝多余的闪避动作都没有。
在触手袭来的瞬间，他的战斗本能彻底接管了身体。
他手腕猛地一沉，铁叉的叉头向下，放弃了“推”的动作。
紧接着，腰部发力，整个人不退反进，踏前一步。
手中的铁叉化作一杆长枪，后发先至，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条肉色触手的根部。
“噗嗤！”
一声闷响。
铁叉那粗糙的尖端，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触手，余势不减，狠狠地钉进了城墙的石砖里。
那条触手疯狂地扭曲抽搐，带起一阵腥风，但被死死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快到周围的人，只看到一道残影。
老兵张大了嘴，脸上的麻木被一种极致的错愕所取代。
这他妈……是一个新兵蛋子能做出来的反应？
这干净利落，充满杀伐效率的动作，分明是只有在死人堆里爬出来几十上百次的老兵油子，才可能拥有的肌肉记忆。
“磨蹭什么！想死在墙上吗！”
一个不合时宜的咆哮声传来。
那个络腮胡伍长正好巡逻到这里，他看到了最后那一幕，也看到了周围新兵屁滚尿流的模样。
他没有夸奖于刚，反而更加恼怒。
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子，三番两次地挑战他的权威。
先是顶撞，现在又在这里出风头？
于刚根本没理他。
他只是拔出铁叉，看着那条还在地上抽搐的触手，又是一叉，彻底结果了它的性命。
一股比刚才更加新鲜，更加暴戾的杀伐之气，顺着铁叉涌入他的身体。
丹田里那丝微弱的气血，壮大了一分。
他抬起头，注视着那个满脸横肉的伍长。
蜕凡境一层。
很弱。
但也是一份……行走的“养料”。
于刚收回了注视，拖着那具妖兽的尸体，走到墙边，用力一推，将其丢下深渊。
他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沉默地走向下一具尸体。
这里不是地狱。
这里是他的专属修炼场。
司主，秦风，晚晴，石磊，赵瑞。
等着我。
我很快，就会拥有足够的力量，在这片残酷的土地上，找到你们。
在这之前，任何挡在我面前的东西，无论是妖兽，还是人。
都将成为我脚下的基石。
看着于刚那沉默而坚决的背影，络腮胡伍长的火气莫名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没来由的寒意。
这个新兵，有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