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拐李用康熙通宝付账的闹剧，最终以吕洞宾变了沓皱巴巴的人民币收场。早点铺老板捏着钱反复照灯，看我们的眼神活像在看三个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铁拐李啃着焦圈嘟囔：凡夫俗子就是没见识，想当年贫道用夜明珠换烧饼，人家还倒找我两枚铜板呢。
我把《吕祖亲传泡妞三十六计》往怀里塞了塞，封面的欲擒故纵篇露了个角，被铁拐李瞥见，伸手就来抢。小孩子家家学这些没用的！他把书扔给吕洞宾，赶紧收起来，别教坏我徒弟！
吕洞宾接住书揣进袖里，冲我挤眼睛：回头偷偷教你，保证比画符管用。
刚走出早点铺，就见街对面围着群人。铁拐李最爱看热闹，拖着拐杖就往人堆里钻，差点把卖煎饼的三轮车撞翻。让让让让，贫道会算卦！他扒开人群挤进去，谁家丢孩子了还是找猫了？不准不要钱！
我和吕洞宾跟过去一看，原来是个穿西装的男人蹲在地上哭，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彩票，号码旁的墨迹被眼泪洇得发蓝。中了五百万啊...男人捶着胸脯嚎啕，昨晚激动得忘放哪了，今早上厕所擦屁股才发现——
周围的人发出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穿花衬衫的大妈拍着大腿：作孽哟！这可是能在市中心买三套学区房的钱！戴眼镜的大叔推了推镜框：我看这彩票还能兑，赶紧去彩票中心问问...
铁拐李突然拍着我的肩膀大笑：机会来了！正好试试你的追踪符！他从怀里摸出半截朱砂，快！取他一滴眼泪当药引，画张符追追彩票的灵气！
我被他推到男人面前，手心里全是汗。那男人哭得正凶，鼻涕泡挂在鼻尖上，看见我举着黄纸凑过去，吓得往后缩：你...你要干啥？
帮你找彩票啊。吕洞宾在旁边帮腔，这小伙子是铁拐李的徒弟，本事大着呢。
我哆嗦着用指尖蘸了点男人的眼泪，混着朱砂在黄纸上画符。脑子里想着《符书真解》里的口诀，手却不听使唤，把追踪符的符胆画成了个歪歪扭扭的圈。铁拐李在后面急得跺脚：错了错了！那是招财符的画法！你想让他家马桶里长出金条吗？
符纸刚画完，突然冒起白烟。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男人突然跳起来，疯了似的往家跑：我知道在哪了！在马桶水箱里！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铁拐李摸着下巴点头：歪打正着也行，总算没丢为师的脸。吕洞宾却盯着我手里的符纸皱眉：不对啊，这符的灵气怎么往西边飘？
我们跟着男人往他家走，刚拐过街角，就见辆收废品的三轮车从巷子里冲出来，车斗里的塑料瓶叮咣乱响。车夫看见我们突然急刹车，车斗里的东西哗啦啦掉了一地——最上面压着个皱巴巴的红色塑料袋，袋角露出半截彩票，号码正好和男人手里那张一模一样。
在那儿！男人扑过去抢彩票，却被车夫一把按住：这是我今早从垃圾桶里捡的！两人拉扯着打起来，塑料瓶滚得满地都是。
铁拐李突然一拍大腿：坏了！你那符画错了方向，把彩票的灵气引到收废品的车上了！他拽着我往后退，快走快走，别被当成同伙抓起来。
我们仨溜得比兔子还快，身后传来男人和车夫的争吵声，夹杂着路人的劝架声。吕洞宾笑得直不起腰：这下好了，本来能兑五百万，现在得先去派出所调解纠纷。
铁拐李瞪他一眼：还不是你教坏徒弟！昨天非要给他看什么泡妞符，害得他画符都走神！
两人吵着吵着，突然闻到股烤红薯的香味。铁拐李的鼻子动了动，拽着我们往路边的小摊跑：老板，来三个蜜薯！要流油的那种！
卖红薯的大爷递过烤红薯，铁拐李又要摸康熙通宝，被我赶紧拦住。我掏出兜里的十块钱递过去，大爷接过钱笑：还是这小伙子懂事。
我捧着烫手的红薯啃了口，甜得烫舌头。铁拐李抢过我手里的红薯掰了半块，含糊不清地嘟囔：其实追踪符画错也挺好，至少让那小子知道，天上掉的馅饼，也可能砸在粪坑里。
正吃着红薯，就见救护车鸣着笛从街角冲过来，差点撞到闯红灯的电动车。铁拐李突然跳起来：有阴气！他拄着拐杖追救护车，快跟上！肯定有怪事！
吕洞宾把没吃完的红薯皮往垃圾桶里一扔，拽着我跟上去：你师父就这点好，见着热闹比谁都积极。
救护车在市医院门口停下，护士推着担架往里跑，上面躺着个脸色惨白的老太太，胸口剧烈起伏，嘴里哼哼着什么。铁拐李扒着病房门往里瞅，被护士推了出来：家属在外等！
贫道是她远房亲戚！铁拐李扯着嗓子喊，会推拿！能治脑血栓！
医生从里面出来，看见铁拐李这副打扮，皱着眉喊保安。吕洞宾赶紧变了件白大褂套在他身上，又往我手里塞了个听诊器：快，装成实习医生混进去。
我们跟着医生溜进病房时，老太太正指着天花板骂：你个挨千刀的！偷我金镯子还敢躲在吊灯上！家属在旁边抹眼泪：妈您别胡说，哪有什么人啊...
铁拐李突然凑到我耳边：看见没？吊灯上蹲着个穿蓝布衫的老头，手里还攥着个金镯子——是只偷东西的老鬼。
我盯着吊灯看了半天，只看见落满灰尘的灯罩。我看不见啊。我拽着铁拐李的袖子，师父您快想想办法。
用阴阳眼符啊！铁拐李往我手里塞了张黄纸，昨晚刚教你的，忘了？
我这才想起验收结束后，他确实教了我画开阴阳眼的符，只是当时太紧张，记不清具体画法了。我哆嗦着掏出朱砂，在黄纸上画了个大概的轮廓，往眼皮上一贴——突然觉得眼前炸开片金光，病房里的景象全变了。
老太太的病床边站着个穿碎花裙的女鬼，正给她掖被角；墙角蹲着个缺了条腿的男鬼，捧着本《故事会》看得入迷；而吊灯上，果然蹲着个穿蓝布衫的老头，手里的金镯子闪着寒光。
就是他！我指着吊灯喊，吓得家属差点蹦起来。医生皱着眉摸我的额头：这实习生是不是没睡醒？
铁拐李突然掏出乾坤缸往桌上一扣，缸口对着吊灯：老东西，偷凡人财物，不怕被钟馗抓去打板子？
蓝布衫老头吓得一哆嗦，金镯子从手里掉下来，正好落进乾坤缸里。他想跳下来抢，被吕洞宾甩出张定身符贴在脑门上，顿时僵在吊灯上，像个挂歪了的灯笼。
妈！您看！穿西装的家属捡起乾坤缸里的金镯子，往老太太眼前递，您的镯子找着了！
老太太盯着镯子看了半天，突然不骂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穿碎花裙的女鬼：小花？你咋在这？
女鬼眼圈一红，跪在床边哭：妈，我是来给您送降压药的，上次您说忘在我家了...
病房里的人都看傻了，医生举着血压计的手停在半空。铁拐李突然拽着我往外跑：快走快走，再不走就要被当成精神病人关起来了！
我们仨溜出医院时，听见身后传来家属的惊呼声。吕洞宾回头看了眼，摸着下巴笑：那老太太年轻时肯定疼女儿，不然哪能看见她的魂灵。
铁拐李把乾坤缸往我怀里一塞：看见没？学点真本事还是有用的吧？比吕洞宾那泡妞秘籍强多了。
正说着，就见个穿白大褂的护士追出来，手里举着我的听诊器：实习生！你的东西忘拿了！
为了躲护士，我们钻进了旁边的超市。铁拐李推着购物车横冲直撞，差点把货架上的泡面撞倒。这凡夫俗子的地方倒挺有意思，他拿起包辣条凑到鼻子前闻，这红不拉几的玩意儿，闻着比太上老君的金丹还香。
吕洞宾在水果区挑草莓，专挑最大最红的往嘴里塞，被理货员瞪了好几眼。尝尝怎么了？他冲理货员挑眉，当年王母娘娘的蟠桃，贫道一次能吃三筐。
我推着购物车跟在后面，总觉得心里发慌。刚拐过零食区，就听见前面吵吵嚷嚷。原来是个穿校服的小姑娘蹲在地上哭，手里的巧克力摔成了泥，书包里的作业本散落一地。
怎么了这是？铁拐李蹲在小姑娘面前，用拐杖戳了戳地上的巧克力，不就是块糖吗？哭成这样。
小姑娘抽抽噎噎地说：这是给我奶奶买的...她糖尿病，只能吃这种无糖的...我攒了半个月零花钱...
旁边个染黄毛的小伙子嗤笑：多大点事，哥哥给你买十块。他说着就要去拿巧克力，却被小姑娘推开：不要你管！
铁拐李突然拍着我的肩膀：试试隐身符！他往我手里塞了张黄纸，帮她把作业本捡起来，再偷偷放块新巧克力进她书包——做好事不留名，这才是修仙者的本分。
我想起验收时画的隐身符，手又开始发抖。上次画符把自己隐到了墙里，半天才挣扎出来，后背还蹭掉块皮。我深吸口气，蘸着兜里的朱砂在黄纸上画符，嘴里念着口诀，刚把符往身上贴，突然觉得眼前一花——
再睁眼时，发现自己站在货架后面，手里攥着块新巧克力。小姑娘还在哭，黄毛小伙子正不耐烦地踢地上的作业本。我赶紧往小姑娘书包里塞巧克力，刚要捡作业本，突然听见理货员大喊：抓小偷啊！有人偷巧克力！
原来我隐身符画错了，只隐了上半身，下半身还明晃晃地露在外面。理货员举着扫帚追过来，我吓得转身就跑，结果撞上了铁拐李的购物车，泡面撒了一地。
笨蛋！铁拐李拽着我往超市后门跑，吕洞宾在后面用扇子挡着追来的人，符胆画反了！这是半隐符，当年张国老用这符偷看何仙姑洗澡，被打折了三根肋骨！
我们仨连滚带爬冲出超市，身后传来理货员的怒骂声。我摸着撞疼的胳膊，发现巧克力还攥在手里，包装被汗水浸得发皱。别灰心，吕洞宾拍着我的背笑，至少让那小姑娘知道，有人想帮她。
铁拐李从兜里掏出块皱巴巴的奶糖，剥开糖纸塞给我：吃点甜的压惊。想当年贫道画符把自己变成了猪，被屠夫追了三条街，比你惨多了。
我含着奶糖，甜味从舌尖漫开。看着超市门口渐渐散去的人群，突然觉得这画错的隐身符，好像比画对了更有意思。
日头偏西时，我们溜达到中心公园。广场舞大妈正放着震天响的音乐，铁拐李听得手痒，抢过领舞大妈的扇子就扭起来，动作比谁都标准。大妈们看得直鼓掌：这老头跳得不错啊！以前没见过呢！
吕洞宾在旁边给我使眼色，指着不远处的长椅：看见没？穿白裙子那姑娘，单身三个月了，正好试试我的泡妞符。他从袖里摸出张粉色的符纸，悄悄塞到她书里，保证她主动过来跟你搭话。
我刚要接符，就见个穿黑背心的壮汉突然冲到广场舞队伍里，一脚踹翻了音响。吵死了！壮汉指着大妈们骂，天天在这里鬼哭狼嚎，让不让人睡觉了？
领舞大妈叉着腰骂回去：你个小年轻懂什么？我们这是锻炼身体！有本事你去投诉啊！
壮汉突然抓起地上的音箱往地上砸，塑料壳裂成了好几瓣。铁拐李看得直瞪眼，扔下扇子冲上去：年轻人怎么这么大火气？不就是跳个舞吗？
关你屁事！壮汉推了铁拐李一把，老东西赶紧滚，不然连你一起打！
铁拐李踉跄着后退两步，拐杖在地上敲得砰砰响：好你个凡夫俗子，敢对贫道动手！他往我手里塞了张黄纸，画张定身符！让他知道厉害！
我想起上次画定身符贴中黄鼠狼的事，赶紧掏出朱砂画符。这次总算没画错，符纸刚往壮汉身上一贴，他就僵在原地，像尊铁塔似的一动不动。
大妈们拍着巴掌叫好：这小伙子有本事！比警察来得还快！
铁拐李得意地背着手转圈，突然发现壮汉的脸憋得通红，眼睛瞪得像铜铃。坏了！他一拍大腿，定身符憋尿符了！这符三个时辰才能解，非把他憋出膀胱炎不可！
我吓得赶紧去撕符纸，可那符像长在了壮汉身上，怎么扯都扯不下来。吕洞宾笑得在地上打滚，从袖里摸出张黄纸：还是用我的解厄符吧，当年汉钟离喝醉了被卡在酒缸里，就是我用这符救的他。
他把符往壮汉身上一贴，壮汉突然地叫了声，抱着肚子就往公园厕所冲，跑起来顺拐，引得大妈们哈哈大笑。
铁拐李瞪我一眼：学艺不精！罚你今晚不许吃饭，抄一百遍《符书真解》！
我正低着头认错，就见穿白裙子的姑娘走过来，手里拿着本《唐诗宋词选》。刚才谢谢你啊，她冲我笑，那人天天来捣乱，总算有人治得了他。
我这才发现，吕洞宾的泡妞符不知什么时候，竟被风吹到了姑娘的书页里。
晚上蹲在桥洞下抄符时，铁拐李正和吕洞宾分着吃我没舍得吃的烤红薯。其实这小子学得挺快，吕洞宾往我手里塞了半块红薯，想当年我学画符，把降雨符降雪符，害得江南大旱三年，玉帝差点把我贬去守南天门。
铁拐李啃着红薯嘟囔：要我说啊，画错符也不是坏事。上次你把寻人符寻猫符，不也帮王寡妇找着她家丢了半个月的橘猫吗？
我看着抄得歪歪扭扭的符纸，突然觉得手里的朱砂笔没那么沉了。月光从桥洞顶上的破口照下来，落在《符书真解》的封面上，心诚则灵四个字被月光镀上层银边。
师父，我抬头看铁拐李，您说我啥时候才能画对符啊？
铁拐李把最后一口红薯塞进嘴里，抹了抹嘴：等你啥时候觉得画错符也挺有意思，就算真学会了。他指着远处的万家灯火，你看那窗户里的人，谁没犯过错？张木匠把桌子腿做短了，就垫块砖；李裁缝把袖子裁歪了，就绣朵花——修仙哪有那么多规矩，活得自在才算本事。
吕洞宾躺在草堆上晃着腿：就是！当年我用穿墙符撞在墙上，额头上起了个包，不也照样泡到了牡丹花妖吗？
我啃着红薯笑起来，嘴里的甜味混着晚风里的槐花香。桥洞外传来夜市收摊的叮当声，卖唱的吉他声断断续续飘过来，唱着平凡的日子里，也有平凡的浪漫。
抄到第五十遍符时，我突然觉得手腕不酸了，笔下的朱砂符画虽然还是歪歪扭扭，却比之前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灵气。铁拐李凑过来看了眼，没骂我画错，反而点点头：有点意思了，带点人间烟火气。
月亮升到桥洞正上方时，我终于抄完了一百遍。铁拐李抢过我的符纸往天上一撒，黄纸在空中打着旋飘远，像一群萤火虫。明天教你画飞天符他拍着我的肩膀，保证让你体验下腾云驾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