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片还在发烫，我把它塞进酒囊最里层。手背那道被铜渣划出的口子已经结痂，不疼，但残碑熔炉里的青火跳了一下，像是在提醒什么。
洛璃靠在墙边，脸色发白，站都站不稳。她想走，脚一软差点跪下去。
我一句话没说，转身蹲下，把她背上。
她身子轻得不像个丹师，呼吸贴在我后颈上，一下一下，有点烫。雷猛跟在后面，工具包晃得叮当响。他看了眼密室墙上炸裂的铜镜，低声道：“这地方不能待了。”
我没回头，“那就走。”
我们从毒瘴林深处出来，天刚亮。风沙卷着枯叶打脸，远处一片荒漠望不到头。雷猛掏出一张泛黄的皮卷，上面用矿石粉末画着几条歪线，中间标了个红点。
“北域沙海。”他指着红点，“古武台就在这儿。传说是上古练拳的地方，能摸到《碎星拳》全本。”
我低头看了看背上的洛璃。她闭着眼，睫毛抖了抖，没说话。
“去。”我说，“现在就走。”
她没反对，雷猛也没啰嗦，三人直接上路。
第一天走得慢。洛璃虚弱，我背着她不敢提速，只能沿着沙丘边缘走阴面。雷猛走在前面探路，时不时停下看地图。他的皮肤是青铜色的，在阳光下反光，像块铁疙瘩。
第二天进了沙海腹地。地势平了，风开始变大。碎石被吹起来，打在身上生疼。我换了姿势，让她趴得更稳些。她一只手抓着我肩头兽皮袍，指节发白。
第三天中午，天突然黑了。
不是阴天那种黑，是沙暴来了。
风像墙一样压过来，人站着都费劲。雷猛吼了一声，把工具包顶在头上，冲到我旁边。我侧身护住洛璃，双腿扎进沙地，运起古武劲。
地面裂开两道缝。
每一步往前挪，都像在推一座山。沙粒打脸，眼睛睁不开。雷猛咬牙跟在右侧，左手死死拽着我衣角。
风太大，方向乱了。
我闭上眼，不去看外面。残碑熔炉在丹田里震动，青火突然剧烈燃烧。它感应到了什么——东南方有股能量波动，不是自然形成的，是被人留下的痕迹。
我调转方向，往东南走。
雷猛喊了句什么，声音被风撕碎了。我没停，继续往前。古武劲灌进双腿，崩山捶的力道压进地面，一步一个坑，硬生生在风暴里开出一条路。
风沙中有些东西在飘。
断裂的剑意、散逸的灵流、还有不知道谁留下的真气残余。这些东西普通人吸一口就得吐血，可残碑熔炉自动张开，把这些全吞进去煨炼。
青火越烧越旺。
一股温热的源炁顺着经脉往上涌，补进我耗损的体力。我没吭声，只把脚步迈得更稳。
走了不知多久，风忽然小了。
我睁开眼。
前方沙地下陷了一大片，露出半截城墙。石头早就风化了，布满裂痕，可门楣上三个字还看得清——古武台。
城门塌了一半，剩下的一截歪斜着，像是随时会倒。我们站在门口，风沙渐渐停了。
洛璃动了动，睁开眼。
她看着那三个字，嘴唇微微张开，没发出声音。
雷猛喘着粗气，抹了把脸上的沙，“真有这地方……我还以为是老矿工编的。”
我把洛璃放下，让她靠着断墙坐好。她手指按着手腕，脉象还是虚的，但比之前强点。
“你撑得住？”我问。
她点头，“能走。”
我没再背她，但走的时候让她靠在我这边。雷猛走在前头，手里捏着地图，一边对照一边往前探。
古城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头。地上全是碎砖和断柱，有些地方还能看出阵法纹路，但早就失效了。空气干得呛人，没有活物的气息。
走到广场中央，雷猛突然停下。
他蹲下，扒开一层浮沙，底下露出一块石板。石板上刻着拳印，周围一圈符文，中间写着四个字：碎星归元。
“这是试炼台。”他抬头看我，“你要不要试试？”
我没答话，盯着那拳印看了两秒。体内残碑熔炉又震了一下，青火朝石板方向偏去。
我抬起右手，对准拳印，缓缓落下。
手掌还没碰到石头，整块石板突然亮了。
符文一圈圈亮起，从外向内，最后停在拳印边缘。一道光柱冲天而起，直插云霄。
三人都愣住。
雷猛往后退了半步，“我去，这玩意儿还能用？”
话音刚落，远处沙丘上传来动静。
有人影冒出来，十多个，穿着灰袍，腰间挂着刀。带头那人手里拎着一把弯刀，刀身泛红，像是浸过血。
他们看到我们，也看到了光柱，立刻加快脚步往这边冲。
“是血刀门的人。”雷猛咬牙，“怎么追到这里来了？”
我站起身，挡在洛璃前面。腿还在疼，但能动。刚才那一掌落下，残碑熔炉煨炼了石板里的古意，转化出一丝新源炁，补进了经脉。
弯刀男冲到五十步外站定，举起刀指向我。
“陈无戈！”他吼，“交出《碎星拳》传承，饶你不死！”
我没理他，回头看了一眼球璃。她靠在断柱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清醒。
“你还行吗？”我问。
她抬手，从腰间玉瓶里倒出一颗丹药，扔进嘴里，咽了下去。
“能撑。”她说。
我点头，转回身，右手搭上无锋重剑。
剑胚刚抽出一半，雷猛突然伸手拦住我。
“等等。”他盯着那些人身后，“你看那边。”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沙丘顶部，不知何时立起了一根旗杆。旗子被风吹开，上面绣着一个符号——是个“门”字，和我酒囊里那张纸条一模一样。
我握剑的手紧了紧。
弯刀男见我们不动，冷笑一声，“你们逃不掉的。这古城是死地，今天谁也别想走出去。”
我往前踏了一步。
地面裂开一道缝。
残碑熔炉里的青火猛地蹿高，把刚才吸收的沙暴余威全部煨炼成源炁，压进右臂。
碎星步蓄势待发。
洛璃在我身后低声说：“他们不止是冲你来的。”
我嗯了一声。
雷猛啐了一口，“管他谁来的，先打了再说。”
我再踏一步。
脚下沙地炸开，整个人如箭射出。
剑胚离鞘三分，寒光乍现。
弯刀男脸色一变，急忙举刀格挡。
就在这一刻，古城深处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有什么机关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