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脚下一滑，膝盖砸在碎石上。左腿的伤口又裂了，血顺着破兽皮袍往下淌。我没停，拄着无锋重剑站起来继续走。
洛璃在我右边，一句话没说，但从她脚步节奏能听出她在压着速度等我。雷猛走在前头，肩上的工具包被风刮得哗啦响，他时不时回头看看我们，眉头皱着。
“你这伤，撑不了三天。”他终于开口。
我没理他，抬头看天。月亮被云盖住，山道黑得像泼了墨。风吹过来带着沙粒，打在脸上生疼。
手背那道细纹又出现了。这次不是慢慢爬出来，是一下子就冒出来的。两个字——**快走**。
我咬牙往前冲。一步，两步，第三步时差点跪倒，硬是把剑插进地里撑住了身子。
“陈无戈！”洛璃一把抓住我胳膊。
我甩开她：“丹经不会骗人，钟声也不会。我们已经晚了。”
雷猛从包里掏出一张泛黄的图摊在地上：“这是玄机阁流出来的北域简图，加上我挖矿时记下的地形，大概能定个方向。但前面是千里荒原，沙暴一起，路就没了。”
“那就赶在沙暴前穿过。”我说。
“你拿命赶？”洛璃声音冷下来，“你连站都站不稳，还想闯古墟？”
我盯着她：“那你告诉我，等我伤好了再去？到时候门关了，谁负责？”
她没说话。
我弯腰捡起一块碎剑渣扔出去。它飞了十几丈，落地时发出金属撞击声。我闭眼一瞬，残碑熔炉微微震动——那边有东西，不是自然形成的。
“走。”我说。
三人出发。我走在中间，每一步都踩得实。腿疼得像是有人拿刀在里面搅，但我不能停。源炁存得不多，全压在经脉里顶着伤处，勉强能动。
天亮前到了荒原边缘。
地面开始起伏，沙丘一座接一座。风越来越大，吹得人睁不开眼。远处的地平线模糊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吞进去一半。
雷猛突然停下：“不对劲。”
他蹲下抓了把沙，指缝里漏出来的沙粒闪着微光。“这不是普通沙，是炼器废料混着古战场残渣，被人用阵法搅起来了。”
“人为的？”我问。
“嗯。这风向、风速、沙层厚度，全是算好的。有人不想让我们过去。”
话音刚落，前方天空变色。乌黄一片压下来，像一堵墙推着走。百丈高的沙暴卷着断刃、碎甲、断裂的旗杆，轰隆隆碾过大地。
“镇岳环！”雷猛吼了一声，背上工具包炸开，三百六十种材料飞出，在我们头顶形成三圈旋转的金属环。它们撞在一起发出刺耳声响，随即稳住，撑起一层淡青色护罩。
沙暴撞上来。整个地面都在抖。护罩外黄沙如刀，削在阵法上火星四溅。
“撑不住多久！”雷猛双手掐诀，额头冒汗，“这阵比我想象的强十倍！”
我看向前方。风眼里有东西在动。不是气流，是剑意。很老，很钝，但还在。那些断刃碎片在空中划出轨迹，竟隐隐组成一道剑招残影。
残碑熔炉突然发烫。
我拔剑。
“你要干什么？！”洛璃喊。
“开路。”我说。
碎星步踏出。七星位，一步一震。我忍着腿上的痛，把全身源炁压进右臂。剑举过头，对着风眼中心劈下。
剑气撞上沙暴。
一瞬间，风停了。
不是完全静止，是中间裂开一道缝。黄沙分开两边，露出后面的景象。
一座城。
半埋在沙里，城墙歪斜，门楼塌了一半。但门还在，上面两个字依稀可辨——**古武**。
“那是……”雷猛瞪大眼。
“到了。”我说。
洛璃死死盯着那扇门：“我就知道会在这里。”
“你早知道？”我转头看她。
她没回答，只是从怀里摸出一张烧焦的纸角，看了一眼又收回去。
沙暴开始合拢。
我收回剑，喘着气。刚才那一击耗了不少源炁，残碑熔炉里的青火跳得慢了。但我看见了，那一瞬间，有几缕断裂的剑意被吸进熔炉，煨着烧成了新的源炁。
“还能再开一次。”我说。
“别硬来。”雷猛抹了把脸，“这沙暴有古怪，背后肯定有人控阵。咱们现在冲进去，等于往陷阱里跳。”
“不冲就是死。”我说，“丹经写的是‘迟则毁’，不是‘迟则关门’。毁的是什么？是里面的东西，还是整个北域？没人知道。但我们必须进去。”
洛璃忽然开口：“古城下面有丹炉心跳。”
我和雷猛同时看向她。
“我父亲留下的笔记里提过，上古时期有座移动丹城，能自行沉入地下，靠吸收战死者气血维持运转。他说那地方叫‘古武遗炉’，入口就在北域沙海。”
“所以这不是遗迹。”我说，“是活的。”
“对。”她点头，“它在等合适的钥匙。”
我摸了摸背后的无锋重剑。剑胚发热，像是回应什么。
雷猛咧嘴笑了：“难怪我能感应到器阵波动，原来底下是个大家伙。”
“准备进。”我说。
“你腿怎么办？”洛璃问。
“断了也得走。”我说，“现在回头，比往前难十倍。”
沙暴再次逼近。这一次风更大，夹杂着金属碎片和骨头渣，打在护罩上噼啪作响。
“我再劈一次。”我说。
“等等。”雷猛从包里抽出一根青铜管，“这是我用血髓灵矿做的引脉针，能暂时锁住你经脉流失。扎一下，至少能撑半个时辰。”
我伸出手。
他一针扎进手腕。一股热流冲上去，腿上的痛减轻了些。
“够用了。”我说。
碎星步再起。这一次我没用全力，而是借着风势滑步前行，在雷猛阵法边缘找到一个薄弱点，剑尖一点，撕开一道口子。
风沙扑面而来。
我冲出去，转身挥剑。第二道剑气斩在风眼侧面，让裂缝多撑了几息。
“走！”我吼。
雷猛扛着工具包冲出来，洛璃紧跟其后。三人退到一处高沙丘上，远离主风道。
沙暴暂时绕行。
我们站在那里，看着那座被黄沙半掩的古城。月光破云而出，照在城门上，那两个字清晰可见——**古武**。
“门开了。”我说。
“路就在这。”雷猛拍了下我肩膀。
洛璃看着城门，声音很低：“进去之后，未必还能回来。”
“老子从来不怕回不了头。”雷猛哈哈一笑。
我没说话。手背上的细纹消失了，但我知道它还会回来。残碑熔炉安静下来，但那股煨着的热还在。
我往前走了一步。
沙地松软，踩下去陷半寸。再一步，离城门近了十丈。
第十一步，我停下。
剑胚突然震动。
不是预警，不是排斥，是共鸣。
城门内，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像是锁链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