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王杨林未归,秦叔宝这十三太保的日子过得极其舒坦。
半月在家习武,半月去军营练兵,保持战力。偶尔有什么难缠的匪患,唐璧和两太保一封书信,叔宝快马赶去,双锏一出,无论是何艰险,两日内必定荡平。
在四猛四绝十八杰散落各地,还未曾出世的大业元年,秦叔宝就是当之无愧的天下顶尖武将。
何况,有秦真的教导,加上他本身天资出众,武艺亦是突飞猛进。
新帝迁都洛阳的消息传至历城,秦叔宝大惊。把自己关在房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所有人。
看着面前关心自己的家人,秦叔宝眼角一热,跪倒在地,对着秦母就是三个响头。
这一番动作,反而吓了秦母一跳。
“叔宝啊,你这是干什么?别吓娘啊。”
秦母手足无措,正要扶起爱子,却被身旁眼疾手快的秦真扶住。他看得出来,这个侄儿已有所决定,会牵连到大嫂。
“大嫂,不如先听叔宝说完。”
给小叔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秦叔宝跪在地上,直起上半身,毅然决然道:
“娘,孩儿不孝。欲要离开官场,反了这朝廷。累您晚年不宁,流落江湖,实属孩儿之过。”
说罢,又是一个响头磕在地上。
这一次,秦母反而镇定下来。多日练习养生太极拳,硬朗许多的身子猛一发力,挣脱秦真后一把拉起爱子,抚摸着其额头的红晕,眼角含泪。
“儿啊,你想通了?决意不再卧底于杨林身侧,伺机报仇了?”
“娘,孩儿想清楚了。既然爹是与杨林正面对敌而死,报仇也要正面决战。”
“好。你能想清楚,那最好不过。那你打算怎么办?”
“孩儿已有定计。咬金!”
“叔宝你说。”程咬金和程母,当年在战乱中都敢救下逃难的秦家母子,如今不过是重演旧事,更是毫不在意。
唯一不同的,就是孩子们长大了,可以庇护两位长辈。
“我打算上山落草,选定的地方就是瓦岗寨。此地易守难攻,大军难以展开,方便蛰伏待机。而且一旦朝廷派兵围剿,最有可能前来的,就是杨林。”
“好兄弟,你说去哪就去哪。”
“好!咬金。我们行动要快,稍后我会先行前往军营,召集信得过的人手。你带着我娘和程伯母,还有蓉蓉,去往瓦岗寨附近的山林隐藏。等我夺取山寨,再来会合。”
“没问题!”程咬金答应得斩钉截铁,毫无犹豫之色。
“小叔。”
“我在。”秦真欣慰地看着这个便宜侄儿,不得不说其人格魅力的确恐怖,即使自己历经四界,面对他的时候也不由亲近。当然,秦真很确定自己没有中降智光环。或许,这就是血脉的羁绊吧。
“小叔你武功最高,速度最快,还请你去一趟潞州二贤庄,传信给二哥,并请徐道长和伯当前来助我。”
“那要是单兄也要自立一方,徐道长和伯当不愿前来呢?”
“那也无妨。就当是让他们知晓我们的落脚之处吧。”
“行,小事一桩,放心交给我。北平府那边?”
“姑父身居高位,就不要连累他们一家了。相信姑姑会明白的。”
“侄儿你说了算。”
“那既然如此,我们这就行动,我去找小虎。”
说着,秦叔宝从怀里掏出早已备好书信,交到秦真手上。正要出发,却被秦真拉住。
“不急于一时,你先睡一觉再说。”
“是啊,叔宝。如此大事,你必须时刻保持清醒。这或许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睡得最后一个舒心觉了。”
秦叔宝还要挣扎,秦真一个手刀下去,就安静得像个婴儿一般。随后秦真将其送回房间,由“秦蓉”看护。
临走时,秦真吐出一句。
“侄女,等我们在瓦岗寨安定下来,你们就成婚吧。”
“全凭小叔做主......”
屋外的秦真,听到微不可察的喃喃细语,嘴角不由扬起一抹微笑。
渐渐地,微笑扩散,嘴角咧到了耳后根,笑声却始终未曾传出身前三尺。
......
半日后,秦叔宝苏醒。
当夜,叫上樊虎,交待完计划后,果然得到樊虎的大力赞同。兄弟两人趁夜疾行,直奔济州秦字营。
两日后,以剿灭瓦岗寨、极度危险为由,秦叔宝从秦字营带走了无有亲眷家产的独身士卒。营中机灵的士卒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却默不作声,带着遗憾和羡慕的目光,看着远去的同僚。
大暑之日,秦字营穿州过城,兵过金堤关,直抵瓦岗山下。
面对威名赫赫的十三太保、山东大将秦叔宝,瓦岗寨大当家翟让号令麾下人马谨守门户,坚守不出,期待官兵知难而退 。
秦字营轻装简从,没有攻城器械,秦叔宝每日在寨外挑战,打击寨众士气,暗中另寻他法。
双方对峙之余,秦叔宝突然攻打瓦岗寨的消息,也传到登州两位太保耳中。
二人虽好奇,亦只当是十三弟打抱不平,并不放在心上。
另一边,秦真一路奔行,三日即抵潞州二贤庄,再一次见到了单雄信。
阔别多日,单雄信依旧热情非常,亲自将秦真迎入庄内,接风洗尘。
酒足饭饱之后,二贤庄后堂,单雄信兄妹带着秦真游览叙旧一番,这才说起正事。
双方坐定,秦真正要递上书信,却被单雄信所阻。
“单兄,这是为何?”
“秦兄,稍安勿躁。你亲自前来一定是大事。正好茂公和伯当也在,还有一位朋友住在庄内,正好秦兄你也认识认识。”
果然,因着叔宝横扫山东绿林,单雄信言语之间虽并无微词,依旧如故,但不经意还是露出了一丝疏离。
单雄信身为七十二路山寨总瓢把子,有此想法无可厚非。秦真却不禁对此行之事,生出遗憾收场的心思。
盏茶时间,堂内又进来三人。其中之二正是多日未见的徐茂公和王伯当,徐茂公依旧是往日的道士装扮,王伯当却换下劲装、身着儒衫,亦是风度翩翩。
而这从未见过的第三人,一身道袍,身形清瘦,五官端正,唯独双目炯炯有神,亮如烛火。仅是初见,秦真却从其身上感受到一股智慧渊深、刚正不阿的气息。
“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秦兄,这位是魏征,魏先生。学识渊博,智慧非凡,谋略不逊茂公。”
单雄信走到堂中,拉着魏征的手臂,亲自将其送上座位,方才开口为其介绍秦真。
“魏先生,这位秦真秦兄,是山东小孟尝秦叔宝兄弟的长辈。武功高强,深不可测。”
这一点,魏征没有概念,礼貌性表示认可。
徐茂公和王伯当曾多次听单雄信讲述,心中早就有数。唯独单雄信亲身经历,每次想起,都会对秦真的轻功叹为观止。
“魏先生,失敬失敬。”
“秦先生,久仰久仰。”
六人分宾主坐下,单雄信这才询问秦真的来意。
秦真不语,只是将叔宝的四封信,分别递给单雄信和单冰冰兄妹,以及徐茂公、王伯当两人。
四人看信间隙,秦真和魏征四目相对,心中互相升起探究的心思。
魏征是察觉到气氛古怪,秦真的到来,似乎并不和谐。
而秦真则是想着,怎么把魏征也骗去瓦岗,为将来的大业出一份力。
四人很快看完书信,目光齐刷刷看向秦真。
“秦兄,叔宝的意思,我已明晰。按照常理,叔宝若要落草,我等分散各方,守望相助,方是正理。若是聚集一处,岂不是容易被一网打尽。”
秦真呵呵一笑。平心而论,单雄信的想法没错。天下未曾生乱之时,确实分散各方最合适,可以有效保存有生力量。
“单兄,此一时,彼一时。我们秦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自朝堂生变,忠孝王伍建章身死,南阳侯伍云召起兵失利,加上当今天子意欲迁都,形势早已大改。”
顿了顿,给几人消化的时间,秦真继续说道:“新帝迁都,想来是大有作为。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更该收缩力量,以免被各个击破。”
单雄信还在沉吟。
毕竟事关重大,若是他与叔宝合兵一处,几乎是明着放弃七十二路山寨总瓢把子的位置,不得不慎重。
徐茂公出声,打破沉默。“秦兄,新帝意欲迁都之事,可是属实?”
“属实。”秦真重重点头,“这是杨林传回登州的消息,叔宝和卢芳、薛亮同时核验,绝对不会有假。此事虽然隐秘,但迁都事关重大,无法隐瞒,一查便知。”
“如此,天下形势确实有所变化。”徐茂公不禁收敛心神,开始在心中推衍未来的局势。
王伯当始终保持沉默。
自他回归太白山,就有心将山寨解散。后朝廷派兵平定南阳侯伍云召,官军所过之处,一路横推。王伯当顺势解散山寨,带着心腹加入二贤庄,迄今已有数月。
如今,他打定主意追随单雄信。
魏征初来乍到,和秦真并不熟悉,也不了解事情经过,明智选择缄口不言。
“秦兄,以我和叔宝的关系,加上冰冰得你传授武学的情谊,双方合兵一处也未尝不可。但是......唉...”
“是因为李渊么?”
“秦兄你知道?”
“嗯。叔宝跟我提过。”
“既然如此,今日就把话说开。我知道叔宝和李家交好,但我单家和李渊有杀兄之仇,不共戴天。将来若有机会,叔宝不能阻我报仇。”
“可以!这件事我替叔宝答应了。”想了想,自家侄儿和二凤的纠葛,秦真补充道:“将来若有机会,我亲自出手。相应的,还请单兄不要因李渊之事影响到你和叔宝的情谊。”
“秦兄说得哪里话。难不成叔宝还会倒向李渊,与我为敌不成。”
秦真很想说,是的。未来叔宝真的会降唐,你也会被二凤皇帝斩首。
但这些话无法明言 。
既然来到这世上,秦真自然也想和二凤身负的天命碰一碰。
只希望,这世间不会突然冒出大地皇者和赤贯妖星之流,亦或者在世间某处还潜藏着至圣乾坤功乃至浑天宝鉴等盖世绝学。
“说起李渊,单兄,我有一事相询。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话已说开,单雄信的那一丝疏离之感自然烟消云散。
“秦兄但讲无妨。”
“我想问,单兄你的武功,和你兄长相比如何?”
“兄长的武功自然远在我之上。”
这话,单雄信说得理所当然,毫无夸大之意。
“那就怪了。既然你兄长的武功远超于你,如果李渊武功不济,即使偷袭,也不该让你兄长毫无防备才是。”
这一点,单雄信不是没有想过。可双方既已结仇,那无论李渊武功多高,单家人都必杀之而后快。
“秦兄,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是啊,秦先生。我也不明白。李渊武功高低,也不影响他杀我大哥。”
不只单家兄妹,就连徐茂公三人,也不知秦真此言何意。
“好吧。我是说,假设李渊武功高过单兄的兄长,那当年叔宝凭什么救下李渊。”
“甚至于,在那场截杀中,李渊是不是故意隐藏实力?还是他和叔宝有什么不同,致使他们在面对同一拨敌人的时候,会有截然不同的表现。”
单雄信兄妹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这时,魏征开口,解开了几人的疑惑。
“关于这事,我似有所闻。传说,朝廷有一种军阵,可以压制除沙场武学之外的一切手段。如果李渊修行的不是沙场武学,那他被压制之后,表现出来的实力不如小孟尝秦叔宝也情有可原。”
王伯当反驳道:“不可能。当年隋军南下灭陈,当今天子挂帅,李渊亦是一路主将,不可能没有修行沙场武学。”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什么?”x5
捋了捋颔下胡须,徐茂公淡淡道:“当时截杀李渊的人中,有人的武功可以完美压制李渊。叔宝突然杀入,打开了困局。”
“可若是叔宝打伤了某个重要人物,那为什么截杀李渊的人中,首领的武功反而不够高?”魏征提出疑问。
“这个我知道,我知道。”单冰冰欢快地笑道,“我听秦大哥讲过当时的情况。他说他打伤了一个年轻人后,那些截杀李渊的人就放弃了到手的机会,立刻撤走了。”
“嗯?!”
徐茂公和魏征双目圆睁,视线扫过后堂,看到同样震惊的王伯当和单雄信、秦真,心有灵犀般,吐出一个名字——
“宇文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