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数小时的高速航行,一支规模不小的舰队轮廓逐渐清晰。
这支专为接舰而来的特混舰队,配置得相当扎实。居于核心位置的,是作为舰队旗舰的轻巡洋舰“埃莉丝”号。
它修长的舰体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划开一道白色的航迹,前甲板的两座三联装150毫米主炮塔指向远方,透露出不容小觑的火力。
在“埃莉丝”号的左右两翼,游弋着四艘1936A型(Z级)驱逐舰。
它们体型更小,航速更快,身影在涌动的浪涛间灵巧地起伏,舰艏的127毫米高平两用炮和侧舷的鱼雷发射管若隐若现。
它们的主要任务,便是时刻警惕可能来自空中或水下的威胁,确保旗舰的安全。
舰队后方,是几艘补给舰和运兵船,甲板上挤满了数千名从本土海军中精心挑选、翘首以盼的水兵和技术人员。
站在“埃莉丝”号舰桥上的舰队指挥官,一位面容严峻的海军少将,正举着望远镜,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空寂的海平面。
他紧抿的嘴唇和眉间深陷的沟壑,暴露了他内心深处激烈的情绪波动。
理智告诉他,这次的交易不可能是真的。
一个正在与小岛国艰苦作战、被封锁在内陆的势力,怎么可能有五艘‘希佩尔海军上将级’重巡洋舰拿来出售?
那可是标准排水量超过一万四千吨、装备八门203毫米主炮的顶尖主力舰!
如果对方真有这份家底,为什么不投入自己的战场,反而要卖给远在万里之外的国家?这不符合逻辑!
他甚至觉得,国内高层是不是被某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蒙蔽了双眼。
但他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不断告诉他:
“万一…万一是真的呢?公海舰队昔日的荣耀早已黯淡,如今,面对英给兰那遍布全球的庞大舰队,还有法兰西虎视眈眈的战舰,我们的海军太需要新的力量了!”
“如果能将这五艘强大的重巡纳入麾下,这或许…是扭转大西洋劣势的一个契机!”
就在他思绪翻腾的时刻,了望哨急促的报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将军!接应快艇返回!”
少将立刻放下望远镜,所有的犹豫和怀疑被瞬间压入心底。现在不是纠结的时候,他代表的是三德子海军的形象。
“所有人注意!”他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帽,确保每一个细节都一丝不苟,“展现我们纪律的时候到了!让我们的客人看看,什么是专业的海军!”
他带着军官,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向甲板舷梯处,想给来人一个下马威。
几乎在瞬间,甲板上的水兵们以惊人的速度完成了集结。
他们沿着船舷列成整齐的两排,身着笔挺的蓝色军服,头戴无檐帽,脚蹬锃亮的皮鞋,挺胸抬头,目视前方。
整个过程中,除了脚步声和口令声,听不到任何杂音,展现出平日严苛训练造就的极高素养。
施特恩少将肃立在舷梯旁,目光望向海面上那两艘正破浪而来的S型快艇,以及快艇上那几个模糊的身影。
快艇稳稳地靠上“埃莉丝”号高大的舷侧。
王绍安第一个踏上舷梯,目光淡然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和海军官兵,仿佛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压力。
“欢迎登舰,少校先生。”少将主动上前一步,伸出右手,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我是这支舰队的指挥官,海军少将卡尔·冯·施特恩。”
“希望我们接下来的航程一切顺利。”他的三德子语带着普鲁士贵族的腔调,目光在王绍安年轻的脸庞和朴素的便服上快速扫过,带着审视的意味。
“王绍安。”王少校报出自己的名字,回握的手坚实有力,目光平静地与施特恩少将对视,“施特恩将军,我方舰队已在预定坐标等候多时。”
王绍安无视了所有人,没有寒暄,直接跟随众人来到舰桥,切入正题:“将军,为保障交接的绝对安全与隐蔽,请贵舰队立即跟随我的引导,调整航向。”
他话音刚落,施特恩少将的眉头就微微皱起。
没有预定的航线图?要临时听从现场指挥?这与他预想的严谨流程大相径庭,让他心中掠过一丝疑虑。
他身后的海军军官们也交换着怀疑的眼神,舰桥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王少校,”施特恩少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满,“按照通常的交接程序,我们至少需要提前确认航线、联络信号。如此…是否过于草率?这关系到整支舰队的安全。”
王绍安仿佛没有看到他们的反应,平静道:
“将军,预定的航线意味着泄露的风险。我的任务,就是将贵方舰队安全、隐蔽地带到交接地点。”
“请相信我的专业判断,舰队转向,新航向080,航速提升至18节。”
说完,王绍安便不再说话,径直走到舰桥一侧的海图前,不再关注施特恩少将等人的反应。至于他们听不听,仿佛与他无关。
施特恩少将有些暗恼地盯着这个年轻得过分的汉国军官,但想到国内对此事的重视,又想到了那五艘梦寐以求的重巡洋舰。
此刻,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将赌注压在对方身上,所以沉默了片刻,还是对舵手点了点头:
“执行命令!舰队航向转为080,航速18节!”
施特恩少将转身对身后的副官下令:
“传令各舰,按新航线,全速前进!保持最高级别警戒!一旦发现任何可疑目标,无需请示,立即攻击!”
“是!将军!”
命令迅速被传达下去。庞大的接舰舰队开始缓缓转向,钢铁舰体劈开波浪,在王绍安的指引下,驶向一片未知的海域。
接下来的时间里,王绍安站在舰桥一侧,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出细微的航向调整。
他那近乎刻板的冷静和专业,让包括施特恩少将在内的三德子军官们都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几乎不参与任何闲谈,对于施特恩偶尔旁敲侧击的试探,也只是用最简练的语言回答,说话滴水不漏。
这种沉默加剧了三德子官兵内心的焦灼。整个舰队在一种混合着怀疑、紧张和兴奋的情绪中,航行了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