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的夜色来得比松江河镇沉郁。莫高窟的崖壁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像一头匍匐的巨兽，洞窟里的冷光灯彻夜亮着，将第323窟的壁画照得如同白昼。陈默坐在折叠椅上，手里捏着半块松烟墨，墨香混着洞窟里特有的尘土味，在鼻尖萦绕不散。
“已经是第三次了。”林夏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她指着壁画上新出现的裂痕，眉头拧成了疙瘩，“每次修复完不到两个时辰，就会裂开新的纹路，跟有生命似的在往深处钻。”
胖墩的机械臂正贴着壁画扫描，屏幕上的三维模型显示，裂痕下方有片模糊的阴影，形状比之前的“影”符更大，边缘还在微微蠕动：“检测到阴影内部有能量流动，频率与精绝古城的玄阴石碎片一致。推测是分魂在挣扎，想冲破新的封印。”
小张趴在地上，用手电筒照着裂痕最深处，嘴里啧啧称奇：“你看这纹路，多像人的血管。李教授说壁画用的颜料里掺了胶质，按理说百年都不会裂成这样，这‘影’分魂是真有本事，连石头都能啃出缝来。”
哎呦突然走到洞窟中央，金属手掌在地面轻轻敲击，发出“咚咚”的闷响：“检测到洞窟下方存在中空结构，深度约15米，与第323窟的壁画位置垂直。结构内有强烈的阴气反应，比分魂的能量强三倍。”
“地下还有东西？”陈默猛地站起身，桃木剑在腰间微微发烫，这是近距离接触邪祟的征兆，“李教授说过第323窟的地基是实心岩层，怎么会有中空结构？”
林夏翻开《莫高窟营建志》，书页上记载着第323窟的修建过程：“咸通三年（公元862年），僧洪辩主持扩建，凿穿三层砂岩，耗时五年方成……这里写着‘凿至第三层，遇黑石，坚硬异常，遂绕之’。黑石？会不会是玄阴石？”
陈默立刻让胖墩扫描地面：“果然！地基下方有片玄阴石矿脉，虽然规模不大，但纯度极高，正好在分魂的正下方。”他看向那片阴影，“分魂不是在挣扎，是在吸收玄阴石的阴气，想打通矿脉逃出去！”
话音刚落，壁画突然剧烈震颤起来，阴影里涌出无数条黑色的丝线，像毒蛇一样顺着裂痕爬出来，瞬间缠住了胖墩的机械臂。胖墩的屏幕立刻变红，发出刺耳的警报：“警告！分魂能量值暴涨！机械臂被阴气侵蚀，功能受损！”
“小心！”林夏的镇魂佩红光暴涨，化作一张光网将丝线罩住，丝线碰到红光发出“滋滋”的响声，像被烙铁烫过的蛇一样蜷缩回去。但更多的丝线从阴影里涌出来，光网很快就被撕扯出无数破洞。
陈默挥起桃木剑，红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靠近的丝线尽数斩断：“小张，拿松烟墨来！胖墩，定位分魂的核心位置！”
小张手忙脚乱地递过墨锭和砚台，林夏立刻刺破指尖，将鲜血滴入砚台。陈默蘸着混合了阳气的墨汁，在壁画上快速绘制云雷纹，这次的纹路比之前更密，像张渔网将阴影牢牢罩住。
“核心在阴影中央！”胖墩的屏幕上跳出个红点，“能量值还在上升，它要自爆冲开封印！”
“不能让它得逞！”陈默将桃木剑刺入阴影中央，红光顺着剑身在壁画上蔓延，与云雷纹交织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分魂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阴影剧烈膨胀，洞窟顶部的碎石“簌簌”落下，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哎呦突然展开金属翅膀，将众人护在身下：“检测到结构稳定性下降，建议立即撤离！”
“再等等！”林夏的额头渗出细汗，镇魂佩的红光已经黯淡了不少，“它在虚张声势，玄阴石矿脉被封印压制，它的能量撑不了多久！”
果然，阴影膨胀到极致后开始收缩，黑色的丝线纷纷断裂，化作黑烟消散。胖墩趁机扫描，屏幕上的能量值断崖式下跌：“分魂能量耗尽，被重新封印！地基下方的玄阴石矿脉也被红光净化，阴气浓度下降80%！”
洞窟里终于恢复平静，只有壁画上的云雷纹还在微微发光。陈默拔出桃木剑，剑身上沾着几滴黑色的粘液，散发着刺鼻的腥气。他用松烟墨擦去粘液，墨汁碰到腥气竟燃起蓝色的火苗，瞬间将其烧得一干二净。
“这墨锭果然管用。”小张拍着胸口，刚才的惊险让他后背都湿透了，“就是不知道这分魂还会不会再闹幺蛾子。”
林夏蹲在地上，看着地面上被哎呦敲出的浅坑，突然眼睛一亮：“你们看这里的石头，颜色比周围深，上面还有细小的刻痕。”她用手指拂去灰尘，刻痕渐渐显露出来，竟是一串精绝符号。
胖墩立刻扫描翻译：“‘墨魂藏于九层之下，以血为匙，方见真章’。墨魂？难道是指松烟墨里的阳气？”
“九层之下……”陈默看向九层楼的方向，“莫高窟的洞窟编号是按开凿时间排序的，第9层是北凉时期的洞窟，比第323窟早四百多年。难道地下结构通向第9层？”
李教授带着几位研究员匆匆赶来，看到洞窟里的狼藉，脸色顿时变了：“怎么回事？刚才的震动整个崖壁都感觉到了！”
“李教授，第323窟的地基下有玄阴石矿脉，还有个中空结构。”林夏简明扼要地解释，“我们怀疑‘影’的分魂是被矿脉吸引来的，而且……”她指着地面的刻痕，“这里的符号暗示地下藏着东西。”
李教授推了推老花镜，蹲下身仔细观察刻痕，突然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僧洪辩的手迹！我研究过他的经卷，笔迹一模一样！史书上说他晚年一直在秘密开凿‘藏经洞’，难道不是现在的第17窟，而是在地下？”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激动起来。如果地下真有僧洪辩的秘密藏经洞，里面很可能藏着关于“影”分魂的记载，甚至可能有彻底消灭它的方法。
“必须下去看看。”陈默当机立断，“胖墩，规划开凿路线，避开壁画和地基承重处。哎呦，准备工程设备，启动文物保护模式。”
“收到。”胖墩的屏幕上立刻跳出路线图，“建议从洞窟角落的薄弱处开凿，直径50厘米，不会影响壁画安全。”
哎呦从储物舱里取出微型液压钻，钻头闪烁着寒光：“设备就绪，能量输出已调至最低，仅破坏岩石，不损伤周围颜料。”
开凿过程比想象中顺利。当液压钻穿透最后一层岩石时，一股浓烈的墨香混杂着阴气涌了出来，比第323窟里的气味浓郁十倍。胖墩先将探测探头伸进去，屏幕上立刻传来内部画面——
这是个约十平米的石室，四壁摆满了木箱，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一卷巨大的帛书，帛书周围散落着十几块松烟墨，墨锭上的“松烟”二字与太爷爷留下的那半块一模一样。最令人震惊的是，石台上还躺着一具枯骨，怀里紧紧抱着块玄阴石碎片，碎片上的“影”符清晰可见。
“那是……僧洪辩？”李教授看着枯骨身上的僧袍残片，声音都在发抖，“他竟然守在这里直到去世……”
陈默戴上手套，第一个钻进石室。石室内的阴气虽然重，但被松烟墨的阳气中和，并不伤人。他走到石台前，小心翼翼地拿起帛书，帛书的材质是绢布，历经千年竟依旧完好。
“是《墨经》！”林夏凑过来看，帛书上用朱砂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开篇就是“松烟墨者，聚松之阳，凝烟之阴，可镇百邪，可通阴阳……”
小张打开一个木箱，里面装满了泛黄的经卷，其中一卷记载着僧洪辩与“影”分魂的对峙：原来咸通七年（公元866年），“影”的分魂随西域商队潜入敦煌，附在一块玄阴石碎片上，试图污染莫高窟的阳气。僧洪辩发现后，用毕生收集的松烟墨（其中掺了精绝祭司的血）暂时封印了分魂，又秘密开凿地下石室，将其镇压在玄阴石矿脉上方，自己则守在这里，以防分魂逃脱。
“难怪分魂这么执着于这里。”陈默恍然大悟，“它不是想逃，是想夺回这块玄阴石碎片！有了完整的碎片，它就能恢复力量，甚至召唤其他分魂！”
胖墩扫描着枯骨怀里的碎片，屏幕上的能量值不断跳动：“碎片内的分魂能量与壁画上的阴影同源，两者本是一体。当年僧洪辩封印时，将分魂一分为二，一半困在壁画，一半锁在碎片，互相牵制。”
“现在怎么办？”小张看着两块玄阴石碎片，“把它们放一起？会不会像 magnets（磁铁）一样吸住，然后炸了？”
林夏拿起一块松烟墨，在石台上滴了滴血，墨汁竟顺着石台的纹路流淌，在地面画出个与壁画上相同的云雷阵：“《墨经》里说，‘双魂归一，以墨为引，以血为锁，可永世镇之’。我们要做的不是阻止它们合一，而是在合一的瞬间，用松烟墨和我的血彻底封印。”
陈默点头，将壁画上的分魂引到石室内。当两块玄阴石碎片靠近时，果然爆发出耀眼的黑光，两道分魂在空中盘旋、融合，最终化作一道两米高的黑影，周身缠绕着黑色的丝线，正是“影”分魂的完整形态。
“终于……完整了……”黑影发出刺耳的笑声，丝线如鞭子般抽向众人，“僧洪辩困了我千年，今天我要让你们陪葬！”
“做梦！”陈默挥起桃木剑，红光与丝线碰撞，激起漫天火花。哎呦展开金属翅膀，合金刀带着电流劈向黑影，却被丝线缠住，动弹不得。
“就是现在！”林夏将混合了血液的墨汁泼向云雷阵，阵纹瞬间亮起金光，将黑影牢牢困在中央。陈默趁机将桃木剑刺入黑影的核心，红光顺着剑身注入，黑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一点点消散。
当黑影彻底消失时，两块玄阴石碎片也化作粉末，融入云雷阵中。石室内的阴气瞬间散尽，只剩下松烟墨的清香。僧洪辩的枯骨仿佛松了口气，手指微微动了动，像是放下了千年的执念。
李教授走进石室，看着满地的经卷和《墨经》，激动得老泪纵横：“这是重大发现！这些文物能改写敦煌的历史！”
陈默将《墨经》小心翼翼地收好，这上面的记载不仅能对付“影”分魂，还记录了松烟墨的制作方法，对以后的行动大有裨益。他看着石室外的月光，突然想起太爷爷笔记里的一句话：“千年风沙，掩不住墨香；万载阴邪，敌不过人心。”
离开地下石室时，天已经亮了。朝阳透过九层楼的飞檐，在崖壁上投下金色的光斑，第323窟的壁画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裂痕和阴影都已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异常。
小张背着装满经卷的背包，嘴里哼着小曲：“总算搞定了！李教授说要请咱们吃敦煌的驴肉黄面，我得吃三碗！”
林夏笑着帮他扶正背包：“慢点吃，别噎着。”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鸣沙山，那里的沙丘在风中缓缓移动，像流动的金色海洋。
陈默手里捏着半块松烟墨，墨香在晨光中格外清晰。他知道，敦煌的事结束了，但“影”的分魂还有最后一个——藏在精绝古城的那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