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教登记完最后一个名字，抬手在空中划了道弧线。训练场中央的元素池嗡鸣一声，光雾翻涌，像是被无形的手搅动开来。
李冰站在第三排靠左的位置，指尖微凉。她没看四周，但能感觉到那道视线——林浩站在侧后方偏右，站姿松散却目光紧锁，像猎手盯着刚入圈的鹿。
“开始吧。”导师的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杂音，“感知你们体内的魔核与外界元素的共鸣频率，引导它们在掌心凝聚成型。记住，不是比谁亮、谁大，是看谁能稳定维持最久。”
话音落，场上安静下来。十几名新生闭眼调息，掌心陆续浮起点点微光。有人颤抖着维持一团黄豆大小的光粒，有人刚凝聚出核桃大的球体，转瞬就炸成细碎光斑。
李冰缓缓闭眼。
凌云的声音贴着意识边缘响起：“用灵脉引地气，别碰吞天葫。它现在太敏感，一动就会泄底。”
她呼吸放慢，右手悄悄压住左手腕内侧。那里有一条极细的能量回路正微微震颤——那是她从沙漠遗迹带回的灵脉烙印，藏在经络深处，平日不动如死水，此刻却被元素池中的波动轻轻勾动。
一丝温流自脚底升起，顺着脊椎攀爬而上，在肩颈处拐了个弯，悄然汇入魔核。这股力量不属于魔法体系，也不该出现在这里，但它来了，稳、准、悄无声息。
掌心发热。
白光乍现。
不是新生常见的淡黄或浅白，而是近乎透明的银白，像晨曦穿透冰层。光团迅速膨胀，眨眼间已有篮球大小，内部流转着细微的纹路，仿佛自带节奏。
前排一个女生惊得睁眼，光球当场溃散。旁边男生倒抽一口冷气，差点咬到舌头。
导师原本低头记录的动作顿住，抬头望来。
李冰立刻察觉不对。
“收。”凌云只说一个字。
她心头一紧，灵脉输出减半。能量球应声收缩，光芒柔和下来，最终定格在足球大小，依旧稳定，依旧纯净得不像初学者该有的水准。
她睁开眼，语气平淡：“这是我目前能稳定维持的状态。”
导师走过来，绕着她掌心的光球看了一圈，眉头挑了又挑。“控制力很好。”他说，“很多人天赋不错，但要么压不住量，要么稳不住形。你能做到收放有度，很难得。”
他顿了顿，笔尖在记录册上点了点：“你叫李冰？记一次优秀表现。”
周围的目光变了。不再是好奇或轻视，而是带着几分忌惮的审视。
林浩没说话。
他的光球只有拳头大，颜色发灰，边缘不断抖动。他盯着李冰掌心那团温润却刺眼的光，手指攥得发白，指甲陷进掌心都没松开。
“她肯定用了什么手段。”他在心里咬牙，“这种控制力……不可能是第一天就能做到的。”
他不是没见识过天才。他自己就是被捧着长大的那种人，十二岁就能独立完成三级聚能阵列。可眼前这个女人——明明入学测试时毫无亮点，现在却像藏着一把没出鞘的刀，突然亮了刃。
更让他不舒服的是，她居然还能装。缩小能量球？谁会主动压制自己的表现？
“虚伪。”他心想，“装清高，想当黑马？”
他盯着她的背影，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
下一节是元素操控实战课，场地换到外环训练区，那里有移动靶和干扰风带。规则很简单：用光系能量击中高速移动的目标，命中率最高者加分。
他记得学院的老规矩——允许使用辅助道具，只要不违规。
他袖子里藏着一枚“聚频符”，能短暂放大施法者的能量波动，让出手更快更猛。本来打算留着关键时刻用，现在……也许可以换个方式用。
比如，偷偷贴在别人的法袍内衬上。
只要她在众目睽睽下突然暴走，能量失控炸了靶场，哪怕没伤人，也会被记过。导师最讨厌不守控的学生。
想到这儿，他嘴角绷直，眼神冷了几分。
训练继续。
有人尝试模仿李冰的方式，结果光球越聚越大，最后“砰”地炸开，震得耳朵嗡嗡响。导师皱眉过去指导，李冰趁机收回能量，光球消散。
她没再看林浩。
但她知道他在看她。
吞天葫在储物袋里安静躺着，表面温润，可她刚才分明感觉到它轻微震了一下——就像闻到了某种熟悉的腐味。
“他身上的能量扭曲更重了。”凌云低声道，“不是单纯的提速，是被人强行打通了不该通的节点。这种做法短时间能增强爆发，但长期会损伤魔核根基。”
“所以他是被人改造过的？”李冰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下手腕。
“或者自愿接受的。”凌云冷笑，“有些人为了变强，连命都敢赌。”
李冰没接话。她只记得沙漠绿洲那晚，泉面涟漪也是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接着地下就有东西在爬。
现在的林浩，就像那口泉。
表面上平静，底下却有东西在动。
导师宣布训练结束，学员们陆续收手离场。李冰合上手册，转身往出口走。
阳光斜照在训练场门口的地砖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她刚迈出两步，余光扫见右侧树荫下站着一个人。
林浩没走。
他靠在廊柱边，双手插在法袍口袋里，目光直勾勾盯着她，嘴唇抿成一条线。
她脚步没停。
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忽然开口：“你很会藏啊。”
声音不高，也不凶，甚至带着点笑，可那笑意没到眼睛里。
李冰停下，侧身面对他。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他轻哼，“刚才那一下，要是再撑三秒，你的能量球就得突破学院初级限制阈值。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根本不是普通新生。”
他往前半步，“我查过资料，入学测试时你的亲和度只是合格线。现在呢？这么快就能控住高纯度光能？你当大家都是瞎子？”
李冰静静看着他。
她没反驳，也没解释。
只是抬起右手，掌心朝上，指尖轻轻一弹。
一团米粒大小的光点浮现，轻轻跳动两下，随即熄灭。
“你说得对。”她说，“我不是天才。”
她顿了顿，声音依旧平稳：“但我也不喜欢被人盯着，像看一件可疑的东西。”
说完，她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林浩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
他想追上去再说点什么，可脚步刚动，就看见远处石阶上走来一道身影。
黑衣，长剑未出鞘，步伐沉稳。
白云飞正朝这边走来，目光扫过训练场入口，似乎在等人。
林浩收住脚。
他认得这个人。武道部那个怪胎，没有魔法亲和力，却进了星轨计划。上次就是他坏了自己的事。
他盯着李冰的背影，拳头在口袋里慢慢握紧。
“你以为这样就算赢了？”他低声自语，“实战课才见真章。”
李冰走到出口台阶时，袖口边缘忽然一烫。
她低头。
一道极细的银线从布料下透出，像活物般游走半寸，随即隐没。
她指尖掠过那一处，触感微麻。
吞天葫又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