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皇后娘娘
殿内沉香袅袅，皇帝与萧凛闲聊着，罗晴默默地听着，忽闻门外内侍轻声禀报：“皇后娘娘身边的瑾姑姑求见。”这通报声打破了室内的肃穆，皇帝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朗声道：“喧。”
珠帘轻响，一位身着湖蓝色宫装的女官款款而入。她约莫三十年纪，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行走间裙裾纹丝不动，正是皇后身边最得力的瑾姑姑。她从容行礼，声音如玉石相击：“奴婢给万岁爷请安。”
皇帝抬手示意免礼，语气里透着寻常夫妻间的关切：“皇后早膳都用了些什么？用得可多？”侍立一旁的罗晴闻言微怔，不由抬眼悄悄打量天子——这位执掌乾坤的帝王，问起皇后起居竟如寻常百姓家的夫君般自然。
瑾姑姑含笑回话，眼角细纹里都蕴着暖意：“回万岁爷，娘娘今早进了半碗燕窝粥，一碟蟹黄饺，还用了两个奶饽饽。御膳房新制的玫瑰露也进了一盏，用得比往日还香些。”她顿了顿，眼风轻轻扫过罗晴，“就是等世子夫人等得有些着急，特命奴婢来瞧瞧。”
皇帝闻言失笑，看向罗晴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打趣：“既是皇后亲自来要人，朕岂敢不放？快随瑾姑姑去吧，别让皇后久等。”
萧凛却上前一步，朝瑾姑姑抱拳行礼：“姑姑稍待，容我与内子说两句话。”得到首肯后，他转身凝视罗晴，替她理了理鬓边微微松动的珠花，“皇后娘娘最是宽厚仁善，你只管随姑姑去便是。若娘娘赏茶，不必拘礼，大大方方地喝。”
瑾姑姑将这小夫妻的互动看在眼里，忍不住掩口轻笑：“怪道娘娘常说铁树开花最是难得，今日见世子这般体贴，倒让奴婢开眼了。”
罗晴面上飞红，朝瑾姑姑蹲身行了个全礼：“有劳姑姑引路。”姿态柔顺，声音温婉，让人一见便生好感。
从养心殿往长春宫去的宫道漫长而寂静。时值初春，汉白玉石阶旁的迎春花开得正盛，嫩黄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颤动。罗晴垂首跟在瑾姑姑身后半步之遥，目不斜视，却能感受到沿途侍卫、宫人投来的打量目光。她攥紧袖中的帕子，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谨慎。
约莫一炷香后，眼前出现一座巍峨宫殿，金匾上“长春宫”三个大字在春日下熠熠生辉。殿前栽着数株西府海棠，正是含苞待放的时候。
瑾姑姑示意她在殿外稍候，自己先进去通传。罗晴立在朱红殿门外，能听见风吹过檐下金铃的清脆声响。不过片刻，瑾姑姑去而复返，朝她温和一笑：“世子夫人，娘娘请您进去。”
殿内比想象中更明亮温暖。阳光透过镂花窗棂，在光洁的金砖地上投下斑驳光影。紫檀木雕花屏风前，一位身着明黄凤袍的女子正含笑望来——她约莫二十七八年纪，眉如远山，目若秋水，通身的气度既雍容华贵，又不失温婉可亲。
罗晴在距凤座五步之遥处跪拜行礼，声音清越如溪涧流水：“臣妇罗晴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快免礼。”皇后的声音温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威严，“上前来让本宫瞧瞧，是什么样的可人儿，竟能让萧凛那厮收了心？”
罗晴心中微诧——这已是今日第二人用“那厮”称呼萧凛了。她依言起身，垂首向前两步，任由皇后打量。借着这个距离，她悄悄抬眼，正好迎上皇后含笑的眸光。但见娘娘云鬓上的九凤衔珠步摇轻轻晃动，耳畔的东珠耳珰映得她肤光如雪，当真如画中走出的神仙妃子。
皇后见她看得出神，不由噗嗤一笑：“世子夫人，本宫可还入得了眼？”这话问得俏皮，全然不见皇后的架子。
罗晴这才惊觉自己失态，脸颊顿时烧得滚烫，连耳根都染上绯色。她这般窘态反倒让皇后笑得更开怀，转头对瑾姑姑道：“快给世子夫人看座，把新进贡的云雾茶和芙蓉糕都端上来。本宫要与这位妙人儿好好说会儿话，互相欣赏一番。”
宫人搬来绣墩摆在左下手，又奉上描金茶盏和四色点心。罗晴谢恩后侧身坐下，只敢坐半边凳子，举止间仍带着新妇的拘谨。
皇后轻抚腕间的翡翠镯子，语气愈发温和：“萧家与皇家是世交，往后见面的日子还长着。你只当是来见自家嫂嫂，不必这般拘束。”说着亲手拈了块芙蓉糕递过来，“尝尝这个，皇上昨儿还夸说比御膳房做得都香甜。”
罗晴双手接过，轻声道：“谢娘娘厚爱。”糕点入口即化，甜香满颊，她紧张的心绪也随着这甜意稍稍放松。
起初多是皇后问，她恭敬作答。从边关风物聊到京中习俗，皇后总能找到恰当的话题。当听说罗晴擅研究吃食，皇后眼睛一亮：“这可巧了，本宫最喜新鲜别样的吃食，宫里养着几个厨娘，最近正没有新鲜点子，有空提点提点她们，好满足我的口腹之欲。”
正说着，殿外忽然传来通传：“禀娘娘，萧世子已在宫门外候着。”
皇后挑眉轻笑：“他可有什么话带进来？”
那宫人忍着笑意回道：“世子说……时候不早，请娘娘早些放他家娘子归家。”
殿内侍立的宫娥们都低头抿嘴。皇后朝罗晴眨眨眼，打趣道：“这才多大功夫，就急着来要人了？本宫原还想留你用晚膳呢。”她说着亲自扶起正要行礼的罗晴，“快去吧，免得待会儿有人要闯宫要人了。得空常来坐坐，本宫这长春宫就缺你这样灵秀的可人儿说话。”
罗晴如释重负，又朝皇后行了个大礼。瑾姑姑亲自相送，一路将她送到宫门处。
阳光下，肃穆的宫墙反射着异样的光晕。远远就见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马车旁，玄色朝服尚未换下，衬得他眉目愈发深邃。见罗晴出来，萧凛快步上前，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走吧！我们回家吧！”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将过于紧张的微凉尽数驱散。罗晴仰头看他，眼底映着萧凛光亮的眸子，笑着说道：“皇后娘娘很和善，待我很好。”
萧凛仔细端详她的神色，见她眼角眉梢都带着轻松的笑意，这才放下心来。扶她上车时，他借着衣袖的遮掩，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
马车驶离宫门，朱红宫墙渐渐隐没光影中。罗晴靠在车壁上，回想今日种种，唇边不觉漾开浅浅笑意——这座森严皇城，似乎也因为某个人的存在，变得不再那么令人畏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