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帝已经不年轻了,他的发间已生银丝,却梳理得一丝不苟,以赤金束发冠固定。轮廓深邃的面容上布满了细纹,却如刀刻般锐利。
饶是无双天不怕地不怕,但再见到明德帝的这一刻,他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很久以前在话本里看过的一个成语......
天威难犯!
“你是无双城的城主?”明德帝看着仍旧立在他身前的无双,沉声问道。
“不错。”无双朗声回应,可他微微颤抖的双腿与额头滑落的汗珠,却不像他的声音这般有底气。
无双并不怕皇帝这个身份,而是在与那股无形的压力抗衡。只是他不明白,眼前之人究竟达到了何种境界,竟然连他都险些抵挡不住。
“见到孤,为何不跪!”明德帝最后一个“跪”字话音陡然加重,同时那绣着五爪金龙的袍袖一挥,一道真气陡然打出。
无双自是不会坐以待毙,电光火石火之间,他已将无双剑匣挡在了自己的身前,随着他的手拍在剑匣之上,虽无一把飞剑出鞘,然而激荡起的庞大剑气依然将明德帝的真气给挡了出去。
“剑仙......”明德帝的双眼微眯,心中的不悦更甚。
在他眼中,北离的剑仙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现,就像是除不尽的杂草。
“无双,住手!”萧崇趴在地上,仰起头,喝止住无双。
就算无双是天下四城之一的无双城城主,就算他有能力打赢现在的明德帝,可他一旦动手,背负的便是“弑君”之名。不管明德帝最后有没有事,北离都将再无无双的立足之地。
明德帝听见萧崇的声音,眼角余光瞥向他,却看见萧崇也正看着自己。
那双明亮的眸子里仿佛能够传达出无数想说而又说不出口的话,是疑惑、敬畏、还有无可奈何。
明德帝没有想到,他这个从小双目失明的儿子也能有重见光明的一天。一时间,这个无情的帝王动了舐犊之情,好像又变回了那个苍老的父亲。
萧崇几人身上那无形的压力陡然消失,他们的肩膀、脊背都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整个身体在这一刻都本能的放松了下来。
“起来回话吧。”明德帝不再理会无双,转而对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说道。
萧崇与萧羽对视一眼,虽满是疑惑,但还是缓缓站了起来。
萧崇将手掌握拳,掩饰住刚刚被石子划破的伤口。这个动作看在明德帝的眼中,一抹愧疚之情在心头划过。
“崇儿,你的眼睛治好了?”明德帝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更像一个父亲,不过讽刺的是,他已经许久没有想过一个父亲该做些什么了。
对于他而言,他的那些儿子,不仅是儿子,还是臣子,同时也是对自己这个皇位最为虎视眈眈之人。
“启禀父皇,是儿臣身旁的这位华锦神医治好的。”萧崇躬身道。
严格来说,萧崇的眼睛并不算完全治好,至少在华锦看来是这样的。只是华锦自是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去较真,只能默默躲在萧羽的身后,假装自己不会被明德帝察觉。
当然,明德帝也没有在意华锦,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淡淡道:“治好了便好,我本也打算等退了琅琊军后,让夜鸦替你诊治,如今倒也省事了。”
听到明德帝毫不避讳的提起鬼医夜鸦,几人的心中都是一惊。
萧崇咬了咬牙,抬起头来,对明德帝拱手行礼道:“父皇,鬼医夜鸦抓捕江湖人士,以邪术炼制药人,其中受害者就包含儿臣的师傅颜战天......”
未等萧崇说完,明德帝便沉声打断道:“自古以来,侠以武乱禁,这些江湖人士仗着自己的身负绝世武功,每每挑战律法,私下械斗,难道不该抓吗?”
萧崇的心“咯噔”一声沉下去了大半,他强自镇定道:“可颜战天是传授儿臣剑术的师傅,更是北离五大剑仙之一,况且昔日魔教东征,无双城、雷家堡,还有颜战天这些江湖人士都出了大力,父皇不该漠视他们的功绩......”
萧崇的话语说的飞快,生怕会被明德帝止住。萧羽倒是一惊,没想到萧崇又把“魔教东征”这件事给提了出来。
魔教为什么东征,魔教东征之时父皇被叶鼎之和百里东君连番折辱,皇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蔑视,这些都是禁忌中的禁忌,萧崇是怎么有胆量当着明德帝的面说这番话的?
萧羽暗中抬眸,偷看明德帝的神色,果然看见明德帝的眼神发冷。几乎就在明德帝抬手的同时,萧羽向前一个跨步猛地拔出渊眼剑,一剑将明德帝挥出的真气挡了下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也太过突然。
萧崇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一则他没有想到父皇会忽然对他出手,不光他没有想到,就是无双也没有想到,常言道虎毒还不食子,否则无双又怎会不帮萧崇挡下这一掌。
二则萧崇没有料到,挡在他身前的竟然会是萧羽。
萧羽其实并不关心萧崇的死活,事实上,他对这位二哥的兄弟之情,也不过就是停留在“二哥”这个称谓上罢了。
在朝堂之上,只要有机会,萧羽还是会不留余地的打压白王的势力。
只不过,萧羽很清楚,面对眼前这个捉摸不透的父皇,现在可不是内讧的时候。按照东方凌尘以往跟他说过的,面对不可能战胜的敌人,一定要竭尽全力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有生力量。
“羽儿,渊眼为何会在你的手中,瑾威呢?”明德帝眯了眯眼,神色幽暗的问道。
萧羽将剑刃朝下,拱手回话道:“瑾威仗着自己五大监的身份,袭杀皇子,欲加害儿臣,乃是十恶不赦之罪。儿臣迫于无奈,只得出手将其击毙,至于这渊眼剑乃是先祖曾经的佩剑,儿臣不敢怠慢,便先带在了身边。”
“哦?瑾威都被你杀了,看来我儿长进不少。”明德帝的眼神陡然变利,开口呵斥道:“所以你也打算造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