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慈恩寺内,醇厚的香烛味中交织着深沉的檀香与淡淡的血腥气。
瑾宣从容的丢下手中的半截断剑,眼神淡漠的看着倒在地上的瑾仙:“左手慈悲,右手杀生。一剑既出, 风雪枯萎,可惜今日你的剑断了,世间也便再无风雪剑沈静舟了。”
瑾仙用力擦去脸上的血迹,他那青色的袍子早已污秽不堪。此刻的他手中只剩半截剑柄,实在难以支撑他站起身来。
“早在二十年前,我回宫的那日,江湖中的沈静舟便已经死了。”瑾仙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换成了一个坐姿,这样至少会感觉好受一些。
“你特地将我约来这百年古刹,是打算将此处作为你身为掌香监的葬身之所吗?”瑾宣毫不客气的挖苦道。
“死?我从未打算死,只是想要探寻一个真相罢了。”瑾仙颇为无奈的说道,但凡他能劝动瑾宣,便就无需动手。
只可惜,瑾宣比他想象的还要固执,而他身上被洛青阳的剑气伤及的气源还未恢复,结果便是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
“真相?真相就是,五大监天生为帝王而生你们不该动别的心思。”瑾宣眼神冷冽,话语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
“你说的没错,可我们一直辅佐的皇帝,却将瑾威变成了一个只知杀戮的药人,还让他亲手斩下了师傅的头颅,即便这样,你也认为这个皇帝没错?”瑾仙冷冷的质问道。
提到浊清,瑾宣的神情掩藏不住的变化了一下。对于这位师傅,他是敬重的,但是浊清的野心太大了,而且他越界了。
太安帝驾崩之后,属于上一代天启五大监的时代便结束了,浊清应该老老实实的去做那个被时代遗忘之人,而不是躲在暗处,妄图继续操弄朝局风云。
如果他成功了,是一个胜利者,那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无可厚非。可是他失败了,败在了明德帝手上,成王败寇,死,就是他最后的结局。
“皇帝没有错,皇帝也不会错。”瑾宣缓缓道,“瑾仙,你太过感情用事了,师傅会死,不是因为琅琊王、也不是因为萧景暇,而是他做了只有皇帝才可以做的事,所以他该死。而瑾威也是一样的,他不该站在师傅那边,就跟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一样。”
瑾宣顿了顿,转身走到佛龛前,点燃了三支香插进了香炉之中。
他转过身,眼神犀利的对瑾仙道:“你以为你在这里拖住了我,可你又知不知道,瑾玉想去的那个地方究竟有多可怕?”
瑾仙一怔,急忙问道:“瑾宣,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瑾宣摇了摇头:“没什么意思,我想,当他们进入那个地方的时候,就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绝望。瑾仙,香我已经替你点好了,黄泉路上慢点走,也许,瑾玉很快就会追上你了。”
瑾宣缓缓向前两步,真气凝聚在掌心,那如同排山倒海一般的掌力毫不犹豫的朝着瑾仙劈出。就在这千君一发之际,一个身材略显臃肿的紫袍人冲进佛堂,与瑾宣对了一掌。
那紫袍人不是旁人,正是五大监中的掌印监瑾言。
瑾仙没有想到平日里最为市侩精明的瑾言会出手相救,瑾宣也没想到本该明哲保身的瑾言也会横插一脚。
瑾言自然不是瑾宣的对手,瑾宣的这一掌不过只有五分力道,却将他震的连退三步。
“好厉害的掌力,想不到瑾宣的功力已经到了这种程度,赶紧走!”瑾言会到这里来也是一时脑袋发热,可此时也暗自庆幸自己早有准备,随手丢下一颗雾弹,拽起瑾仙的胳膊,抬腿便跑。
瑾宣冷哼一声,周身弹出一道真气,便将遮蔽视线的黄雾震散。
他刚想踏步去追,忽然觉得手心一阵酥麻,他赶忙举起手,只见刚才与瑾言对掌的那只手的皮肤下,隐约有黑色的小虫在蠕动。
“炼腥蛊?”瑾宣暗骂一声,想不到瑾言还会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另一方面,萧崇等人花费了好一番功夫,终于从那阴暗潮湿的密道中走了出来,这密道长时间没有使用,除了各种底下的气体,还有蛇虫鼠蚁盘踞,有的地方还有塌方,好在几人都不是普通人,一路上也算有惊无险。
密道的出口是离宫角落的一口枯井,当众人依次爬出井口时,经历了长时间的黑暗,突然接触到亮光,除了萧崇之外,其余人的眼睛都有些轻微的不适。
这里作为前朝的避暑山庄,不但面积极大,里面的布置也可谓极尽奢华,映入眼中的便是残破的雕花石栏,四处还散落着一些损毁的雕像。
一只衔着灵芝的鹿,鹿角缝隙里卡着几片枯槁的紫藤花;一只蜷着的麒麟,前爪抱着的玉球碎了半边,露出里面暗金色的铜芯。
石栏外铺着青石板路,石板间长着浅绿的苔藓,却仍能看清每块石板正面都凿着云纹,纹路对齐得丝毫不差,连接缝处都找不出半分空隙。
“这里荒凉的可以啊,连个活人气都感觉不到,我们真的没有来错地方吗?”萧羽有些怀疑的问道。
瑾玉走到廊檐之下,抬手在一根掉了漆的红柱上扫过,指尖留有薄薄的灰尘。
“没错,这里虽然残破,但积灰却不多,很显然是有人打扫过得,只是刻意保持这副模样,用来混淆耳目。”
萧崇微微颔首,稍加思索道:“也有可能不是刻意为之,只是鬼医夜鸦并不在乎这里的环境。”
“这个地方看着不小,我们要不分头行动?”无双提议道。
萧崇犹豫了片刻还是否定了这个提议:“眼下局势不明,夜鸦在此地也不知有没有布置什么机关,还是不要单独行动为好。”
主要还有一点,萧崇对于这位年轻的无双城主是一个路痴这件事还是有所耳闻的。
华锦的鼻尖微微动了动,抬手指着一个方向认真道:“往这里走。”
“你确定?”萧羽有些迟疑,“难道你以前来过?”
华锦摇头,不过很快她又说道:“因为我闻到了草药的气味,而且很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