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月侯在书房一夜未眠,他本是天启一等一的美男子,可如今也是眼圈凹陷、满脸胡茬,看上去平白苍老了十岁。
刚过辰时,侯府中的下人便飞一般的跑进了侯爷的书房。
“侯爷,大大大大大事不好了!”
当这句话传到兰月侯的耳中时,他本能的站起身来,心脏跳的又加快了几分。不等下人禀报完,他拿上长刀,一把推开书房大门,便匆匆朝着城北而去。
今日在北城门的,除了京兆府尹张澜辛,大理寺卿沈希夺也来了,他们二人一个欲哭无泪、一个面黑如灶,看到兰月候时都如同看到了救星,赶忙迎了上去。
兰月侯第一眼便见到了六个挂在城楼上的“人”,或者应该算是死人。
包括西泽候在内的六个人,全部都是朝堂中手握实权的重臣,同样也是出现在东方凌尘“名单”上的人。
昨日见过东方凌尘候,兰月侯虽然没有将他的话完完整整的通知到所有名单上的人,但他派遣暗卫确定过,名单上所有官员都已经通过各种渠道知晓了东方凌尘的意图,并派遣了皇城中最精锐的暗卫和禁军在这些官员的府邸周围警戒,却没曾想最糟糕的事还是发生了。
东方凌尘说到做到,真的将五个人的尸首挂在了那个白色的横幅之下,甚至没有人知道这些尸首究竟是什么时候被挂上去的。
昨日东方凌尘说了,给这些名单上的人三日时间去大理寺,名单上二十五人,实际在天启的一共只有十八人,他第一日便要了六人的性命,也就是说,若是名单上的人没有动作,那么他今夜还会再杀六人。
幸好昨日让张澜辛封了北城,不然还不知道今天要惹出多大的乱子。
沈希夺看着兰月侯沉思的样子,忍不住打断道:“侯爷,昨夜天启城中死的可不止这六人。”
“什么?”兰月侯瞬间回过神来,赶忙追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希夺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他冷冷道:“西泽候夏明渊、侍中张凯、虎翼将军陈亮、右卫军副都统张康年、黄门侍郎左迁、吏部左侍郎张康年的六人昨夜府中满门被屠,皆是一剑封喉,总计一百三十二人。”
“什么!”兰月侯大惊失色,倒抽一口凉气,他本以为以东方凌尘的性格,断不会牵连无辜,却没想到他竟疯狂至死。
错了,是他错了,身为监国,他本应预料到最坏的情况。
“甲一!”兰月侯大喝一声,一个小贩装扮的中年汉子瞬间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沈希夺与张澜辛对视一眼,见这个小贩身法极高,定是皇城中的暗卫统领之一。按理说他二人本应回避,但兰月侯直接唤出暗卫统领,显然并没有打算避开他二人的意思。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昨夜不是让暗卫与禁军配合,监视这些官员的府邸吗,你们就监视成这个模样?”兰月侯怒声呵斥道。
甲一双膝跪地,脑袋死死垂下,快速说道:“小人该死,昨夜我们......昨夜监视的人并未发现异常,等到发现之时,人已经......”
甲一也不知该如何汇报,按理说保护的人没护住本就是他们失职,但这么多暗卫,连对方是何时动手的也不知道,这点就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
兰月侯深吸一口气,强压内心的怒火,沉声问道:“那东方凌尘呢,可还在稷下书院?”
甲一道:“回禀侯爷,世子他昨日去过叶大将军府后便失去了踪迹,乙一还在领人搜寻。”
兰月侯心中苦笑,东方凌尘既然能在暗卫眼皮子底下灭人满门,又岂会再轻易暴露自己行踪,以他如今的修为,天启城中怕是没人拦得住他了。
“罢了罢了。”兰月侯摆了摆手,“甲、乙两队各领十鞭,扣俸半年,鞭子先记着,等此间事了再去大统领那里领罚。”
“是!”甲一应后,双足一点,再度消失在众人眼前。
“侯爷,我等现在应当如何?”张澜辛急切的问道,迫切希望兰玉候能够拿个主意。
“沈希夺,今日若有人来大理寺衙门自首,务必将人收入牢中,不管来人说什么,你照常记录便是,至于那六家人的尸首先看管在各自的府院之中,以免造成城内恐慌。”
“是。”沈希夺应下,接着又问:“那城楼上的六具尸体?”
兰月侯苦笑道:“就挂着吧,那上面的兵器寻常人接近不得,那小子也不会既然动了手,便不会收手。”
“王爷,恕下官斗胆,此事是与琅琊王世子东方凌尘有关?”
“是。”兰月侯有些疲惫的答道,这么大的动静,天启城中稍微有点权势的人恐怕都能知道,瞒是必然瞒不住的。
沈希夺眼藏怒意,对兰月侯拱手道:“东方凌尘丧心病狂,犯下如此大案,恳请王爷批准发下海捕文书,务必将人缉拿归案!”
兰月侯现在一个头能有两个大,他十分不耐的回道:“老沈啊,你那直脾气收一收,你以为他是普通的江洋大盗,发个文书就能逮回来了?皇城暗卫都找不到人,你就别凑热闹了,文书告示一贴除了人心惶惶还能有什么用,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沈希夺为人刚直,但也不傻,他深知兰月侯所言在理,可放任如此凶徒在外,他心中又咽不下这口气,只得一甩袍袖返回了府衙。
沈希夺走后,兰月侯又对张澜辛道:“今日继续封锁北城,务必把消息给我捂死了。”
“下官遵令。”张澜辛点头应道,“侯爷,此事事关重大,应是要报予陛下了吧?”
兰月侯点头道:“不错,我马上就准备进宫面圣,我这里有四封书信,你安排特使、快马加鞭给我把信送到,耽误不得!”
说罢,兰月侯从怀中取出四封黄皮封号的书信递到张澜辛的手中,这四封书信他昨夜便已写好,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他本不打算寄出。
张澜辛接过那四封盖着监国印信的书信,却见几封书信上赫然写着剑心冢李心月、雪月城司空长风、蜀中唐门唐怜月、百晓堂姬若风四个名字,他猛地一惊,看向兰月侯,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侯爷这是要重召天启四守护回京?”
“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兰月候没好气的道。
前日千金台之宴后,国师齐天尘便宣布闭关七日以推演星象,东方凌尘虽说不会直接对明德帝动手,但这种时候五大监绝对调动不得。
兰月侯甚至还想过写信调洛青阳回天启,但明德帝毕竟不是太安帝,就宣妃那点事,兰玉候甚至怀疑洛青阳若是来了天启会不会直接把人带走。
要知道明德帝久病缠身,若是“再”弄一顶绿帽子带一带,恐怕不等东方凌尘逼宫,他自己就得先咽气了。
张澜辛有些苦恼,天启四守护自从琅琊王案后,陆续和北离朝堂断了往来,这信就算送到他们手上,他们也未必愿意管这闲事。
但张澜辛不知道的是,兰月侯并非是让他们来保护明德帝,而是希望这四人能够看在琅琊王兄的份上,不要让东方凌尘在歧路上越走越远,以至于万劫不复,对于兰月侯而言,眼下这已经是唯一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