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我母亲……我母亲不是被尤承德害死的？她是……她是自缢身亡？”
尤修文惊诧地抬起脑袋，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不，这不是真的……
我，我恨了尤承德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会是这样！
而且，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这不可能！”
闻言，谢凉无可奈何地自嘲一笑，回眸看向早已听得出神的夏浅，如实相告。
“不瞒尤参将，我之所以会去调查这桩陈年旧事，皆是因为……夫人感兴趣。”
“因为我？”
夏浅眨眨眼睛，有些诧异。
谢凉颔首，将她挽进了怀里。
“浅浅忘了？浅浅曾说……尤参将拿的是男主剧本。”
夏浅这才想起初到军营那日，她和谢凉的饭后闲聊。
瞥见痛苦不堪的尤修文，她悄悄捅了捅谢凉的腰腹。
“我那不过是随口一说，你怎么……怎么还当真了……”
谢凉挑眉，浅笑低语。
“浅浅在意的人，不查清楚……我不放心。
不过，之所以能将二十几年前的旧案查得这么清楚，还要得益于一桩家丑。”
他说着，回首看向跪地抽泣的尤修文，苦笑了一声。
“尤参将口口声声说辛国人恶心，你一定没想到……你的生父，其实也是辛国人。
他本是我父亲派去晋都的探子，却不成想，因你母亲被晋国策反，还做出这样荒唐的事。
我听说这件秘闻后也很讶异，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连起来看，却只觉得造化弄人——
你父亲是辛国派去的探子，被晋国策反，生下了你；
辛帝为了报复你母亲，派你来边关对抗你母亲的故国，不成想你又被晋国策反，成了晋国的探子，将兵刃对准了自己……
这样看来，你们父子都不是合格的细作，也不是合格的兵将。”
尤修文伏在地上抽噎着。
他的心防已碎，再无半点心气。
他没想到……
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和信仰，竟然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
他以为……
他的所作所为是为母亲复仇，是在精忠报国！
到头来，却连自己到底是哪国人都没搞清楚。
也不知……
他母亲生前，最恨的恐怕就是晋国皇室！
那他这三年，不，这二十年……
他到底在坚持什么啊？
他到底是为何而活啊？
还在……等什么啊？
想到这里，他忽然躁动起来，对着铁栏猛地撞了过去！
谢凉见状，快速闪行而去，将手掌垫在了铁栏之上。
头骨巨大的撞击力痛得谢凉闷哼，他却强忍着没有放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夏浅失声惊叫，急忙回首唤人。
“谢凉！来人啊！快来人！朱槿——”
朱槿闻声，带人入内。
以最快的速度将尤修文拉开，绑在了柱子上。
谢凉扶着铁栏，忍着手骨的疼痛，沉声吩咐。
“谨防他咬舌自尽。”
“是！”
朱槿颔首应下，抬手捏住尤修文的下颌，命人拿来止咬器，戴在了尤修文的脑袋上。
夏浅无暇顾及其他，急忙上前帮谢凉查看伤势。
“谢凉……”
她捧着他的手，轻轻按压红肿的掌心，见他紧咬牙关，不由自主地往后缩着，她的心一揪一揪的疼。
“怕是手骨裂了，好在不算严重，以你的身体素质，估计个把月就能恢复。
只是这几日都不能拿东西了，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要是实在克制不住，就趁早用板子把你的手夹起来……”
“浅浅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
谢凉挡住不住颤抖的手，尽管已痛到满头冷汗，他却还在安慰夏浅。
见她眼神之中尽是藏不住的心疼，他强做笑颜，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安抚。
“没事，不疼。”
他将受伤的手藏到身后，单手挽着她转身看向被制住的尤修文。
走进牢房，正声规劝。
“事已至此，尤参将自尽又有何用？不如想办法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将功折罪。”
尤修文幽怨地瞪着他，似笑而非。
看出他有话要说，谢凉示意朱槿去了他的止咬器。
他活动着下颌，自嘲开口。
“将功折罪？如何将功折罪？帮你们对付晋军？我对晋国……一无所知。”
“怎么会一无所知？据我所知，尤参将熟知晋国暗语，若是能将晋国暗语尽数告知，也算得上大功一件。”
尤修文犹疑，谢凉趁机游说。
“尤参将可是还有什么顾虑？
你的生父生母皆被晋国皇室害死，难道你就不想为他们报仇吗？
除此之外，作为交换，关于你父母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闻言，尤修文迟疑抬眸，吞吞吐吐地问道……
“我父亲的，族姓是……？”
“郭，你父亲原名郭望，在晋国潜伏时，易名郭启文。”
尤修文迟缓地点了点头，又用极低的声音，轻声呢喃。
“那……尤承德，知不知道我的身世？”
“若是线报无误，他，应是不知。
将你送到庄上，只是因为他知道皇帝厌恶你母亲，他不敢与你亲近。
再有就是……他觉得你是你母亲爬床所生，视你为耻辱。”
“呵……”
尤修文自嘲地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颔首附和。
“确实是耻辱。”
良久的沉默过后，他总算应了下来。
“去拿笔墨吧，我帮你默写晋国暗语。”
谢凉看向朱槿，朱槿抱拳退下。
等待笔墨的间隙，谢凉问起他石羽的事。
“石羽，是你的人吗？”
“不是。”
尤修文不加遮掩，如实相告。
“他是大皇子的人。
大皇子与他互通密信，许诺他只要除掉你和路虎，便让他做谢家军的主将。
我只是利用他，推波助澜。”
“所以，那块麻布上的字，果真是你用左手所写。”
“你们知道那块麻布？”
他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夫人一直向我索要字画……原来，你们早就找到了证据。”
他哼笑一声，扫了一眼谢凉身旁的夏浅，由衷称赞。
“谢将军，你能娶到谢夫人，真的很有福气。”
“是，我也这么觉得，浅浅是我的福星，她改写了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