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拉斯那一刀,确实刺出去了。
但也仅仅是刺出去了。
吉迪恩大公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是微微侧身,那把匕首就擦着他那件昂贵的丝绒外套滑了过去,在他的胳膊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然后,护卫们的刀就到了。
没有任何悬念,西拉斯整个人被数柄刀砍成了臊子。
而西拉斯出手之前的那一句老贼,就成了他最后的遗言。
他的头颅落在一边,双目圆睁,看着那个依旧端坐在椅子上的摄政王,眼神里最后的光彩,是不甘,还是解脱?
谁知道呢,反正吉迪恩大公没兴趣知道。
他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肉,就像在看一只被拍死的臭虫。
“把名单上的人,都清理了吧。”
这一夜,圣卡罗尔区变成了修罗场。
那些曾经在地下室里抱头痛哭的大贵族们,迎来了他们人生中最后一次,也是最真实的一次哭泣。
黑甲卫粗暴地撞开了那些雕花的大门。
无论你是多大的贵族,在绝对的暴力面前,那些头衔和荣誉,比厕所里的手纸还要脆弱。
那个胖得像球一样的侯爵,被人从床底下拉了出来。
他哭喊着,求饶着,许诺出自己所有的家产,只求能保住一条命。
黑甲卫的回答很简单,这一刀,会很快。
鲜血喷溅在墙壁上名贵的油画上,给那幅描绘着丰收景象的画作,增添了一抹亮丽的色彩。
一个接着一个。
没有审判,没有辩解,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诶嘿,就是清洗,简单且高效。
这场雨在清晨终于停了,但天空依旧阴沉得厉害。
平日里总是车水马龙的圣卡罗尔区,今天却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哪怕是雨水冲刷了一整夜,也无法掩盖。
而当早起市民走到帝都最繁华的中央广场,看向那高耸的路灯时,他们尽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个身穿华服的贵族,被高高地挂在路灯之上。
他们的眼睛圆睁着,脸上还残留着死前那一刻的恐惧与狰狞。
【逆贼西拉斯,勾结乱党,意图行刺摄政王,罪大恶极,当诛!】
在告示的旁边,还列着一长串的名字。
那些名字,每一个都是帝都响当当的大人物(曾经)。
现在,他们都变成了红色的叉号。
除了那个早就跑得没影的瓦勒里安亲王,那一晚参与集会的所有贵族,无一幸免。
整个帝都,噤若寒蝉。
吉迪恩大公在用这些贵族的血,告诉所有人:在这个帝国,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就在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位遭遇了刺杀的摄政王,今天会在议会上如何雷霆震怒,如何借机发难的时候。
那个象征着摄政王权力的座位,却是……空的。
年轻的皇帝爱德华坐在王座上,眼神依旧空洞,但那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底下的贵族们,更是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
“摄政王大人呢?”
终于,一个不知死活的愣头青贵族,小声地问了一句。
站在王座旁的宫廷内侍,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尖细的声音宣布道。
“大公身体抱恙,今日请病假。”
这个消息,比昨晚的杀戮还要让人震惊。
请病假?
那个铁打的吉迪恩?
那个权倾朝野,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把权力抓在手里的摄政王?
在场的所有人,只要脑子没被驴踢过,都能品出这其中的味道。
这哪里是生病?
这分明就是——“老子在暗处盯着你们呢,谁敢在这个时候露头,谁就是下一个西拉斯!”
这种未知的恐惧,比他坐在那里发火,还要让人心惊胆战一百倍。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那把悬在头顶的刀,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这时候的吉迪恩大公,正坐在花园的凉亭里,端着一盘精致鱼食,悠闲地喂着池塘里的红鲤鱼与绿鲤鱼。
“大人。”
一个护卫出现在他的身后,“瓦勒里安亲王跑了,要不要……”
“不用。”
吉迪恩撒下一把鱼食,看着那些锦鲤争先恐后地抢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留着他,一只丧家之犬,跑到哪里,就会把恐惧带到哪里。”
……
翠河流域州,入境的泥泞古道上。
一辆没有任何家族徽章的黑色马车,像是在进行一场与死神的拉力赛,车轮卷起的泥浆甩得老高。
车厢内,瓦勒里安亲王一身朴素衣服,像是从咸菜缸里捞出来的。
他那张总是保养得红光满面的脸,现在惨白得像刚刷了一层腻子,眼神里全是慌乱。
“祖父……”
坐在他对面的小男孩,大概只有七八岁,穿着精致的小马甲,手里紧紧抓着一个布偶熊的耳朵。
他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枯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解。
“我们为什么要跑啊?”
“我们要去哪里?我想回家,我想吃家里厨娘做的奶油蘑菇汤……”
瓦勒里安亲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回家?
家早就没了。
那个金碧辉煌的亲王府邸,现在估计已经被吉迪恩那条疯狗的黑甲卫给翻了个底朝天,连地砖缝里的蚂蚁窝都被掏出来了。
他看着自己这个亲孙子,张了张嘴,最后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别问了,乖。”
他伸出颤抖的手,摸了摸孙子的头,“我们在玩一个游戏,一个……谁先被抓到谁就输的游戏。”
“驾!驾!”
车夫的鞭子抽得空气啪啪作响,那两匹拉车的马已经跑得口吐白沫,浑身是大汗淋漓,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终于,在地平线的尽头,一座被水雾缭绕的城市轮廓,缓缓浮现。
雾河城。
这是翠河流域州的贸易枢纽之一,也是一座建立在水上的城市。
无数条宽窄不一的水道像血管一样贯穿全城,代替了坚硬的石板路,船只是这里唯一的交通工具。
马车在城门外几百米的地方,猛地停了下来。
“吁——”
车夫勒住缰绳,马匹发出一声悲鸣,前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这位大人。”
车夫跳下车,拍了拍还在冒着热气的马脖子,转过头,一脸苦涩地对着车厢里说道。
“我只能送您到这里了。”
“再跑下去,我的马就要当场暴毙,变成明天的马肉刺身了。”